10. 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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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濃鬱的竹林間,羊腸小道上,一架驢車正慢慢悠悠地趕著。才剛剛下過一場肆虐的暴雨,車輪碾過濕漉漉的泥地,發出輕微的聲響。

趕車人是個半大的孩子,約摸七八歲的年紀,腦門上紮兩個小髻,用紅布條綁的緊緊的,手裡捏著一根長鞭,正撅著嘴,露出粉嫩嫩的肉肉的臉頰,說話時帶上了哭腔,瞧著是滿肚子的不高興:“您怎麼能驅使孩子趕車呢!”

那車上堆著些包袱,包袱邊斜靠著一個十八九歲的俊俏美少年,烏發用銀冠高高束起,足下踩著一雙金絲綢緞製成的長靴,一身玄色錦衣,麵容愜意。

他的口中輕輕叼著一束狗尾巴草,聽了這話,掀起眼皮兒散漫地回道:“小餅兒,你怎麼回事兒?”

他在驢車上直起身子,佯裝發怒:“小爺我供你吃供你穿,還帶你遊山玩水,讓你趕個車還這麼多話!”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周圍翠綠的竹指指點點。

被喚作小餅兒的小侍童聽罷,嘴撅得是更高了:“還不是殿下你自己對王上許諾,先借著和親的由頭,讓朔國放鬆警惕,潛進去打入內部,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朔國……”

他轉頭瞧了瞧荼磨特意浸染修飾的烏發,翻了個白眼,沒再說下去。

方才為了救一對父女,還把上弦月給丟了出去。小餅歎了口氣,心想這位爺怎的如此好管閒事起來,那刀名貴且鋒利,一看就是上流貨色,他還想著到了朔國能換些錢幣使使呢……

荼磨聞言伸手揪了一把他的小髻,朗聲笑道:“你家殿下我騙騙那位的話也敢拿來當真?”

和親是真的,攻敵他卻沒甚麼興趣。

父君聰明一世,怎能看不出他的胡鬨心思。左右瞧著是沒指望兒子立下勞什子軍功,且對於朔國,他也是自有分寸,不容他人插手。荼磨便是瞧上了這一點,才口無遮攔地說要刺探敵情。

他唇角微揚,眸中生輝,不知為何,心裡滿是與陳頌禾再次見麵的縷縷舒適,雖是未能露麵,但他莫名知道,陳頌禾定能憑著那把上弦月識出自己的身份。

“救命之恩,你又要如何報呢,阿頌?”

他驀然低語,笑意不減,學著陳籌的樣子輕輕念著陳頌禾的小名。

……

“啊——啊啾!”

陳頌禾打了個噴嚏,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陳籌勒了勒韁繩,在她麵前停下,擔憂地問:“阿頌,可是淋了雨著了風寒?”

頌禾揉揉鼻尖,啞著嗓子道:“不……沒……。”

一出口便是嘶啞低沉的音,陳籌皺著眉,沒再問話,心下卻是有些焦急。

聽這聲音,陳頌禾定是著涼了,前不久才經曆了生死劫,眼下真該好好歇息才是。

他瞧著前方像是有煙火的樣子,忙開口鼓舞道:“阿頌你瞧,前兒個有家客棧,我們歇息一晚再上路吧,明日一早定能趕回上京。”

“好。”陳頌禾唇色蒼白,身上還穿著濕透的衣物,她抖抖身子,勉強撐著眼皮應了一聲。

才消停半刻,烏雲又席卷而來,天色轉眼間又暗沉下來,好在兩人在第二次風暴來臨前已躲進了客棧,店家夫婦開了兩間房,又摸索出兩套舊衣物送了上去。

頌禾舒舒服服地在桶中沐浴,蒸氣養人,讓她差點要在水裡睡了過去。

她強打起精神在浴桶中站起身來,擦拭著潔白如玉的肌膚,忽然瞧見腰間那一道駭人的疤痕,她輕輕撫上去,眸中情緒複雜。

換上乾淨的衣物後,陳頌禾愈發覺得頭疼,她耷拉著腦袋上了榻,而後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與此同時,雨絲又洋洋灑灑地襲來,荼磨與小餅兒趕著驢車也躲進了此間客棧。

小餅兒搖頭晃腦地跳下車,進了客棧便高聲道:“掌櫃的!要兩間上房!”

孩童清脆又稚嫩的聲音在大堂內響起,陳籌正在去找掌櫃問問是否能幫忙抓一些治風寒的藥物,冷不丁被小餅兒豪氣的嗓音嚇了一跳。

他轉過臉來瞧著小餅兒鼓囊囊的腮幫子,噗嗤一聲笑了:“小娃娃,你家長輩在何處?怎的一個人來住店呢!”

前一刻荼磨丟刀救人時,小餅兒正忙著遮掩,並未瞧見陳家父女的長相,此刻見到自然是不認識的。

小餅兒揚起小臉兒奇怪地瞧著陳籌,心裡想:“這人好生多管閒事!”他有些害怕起來:“莫不是……人伢子???”

自小宮中老師傅的指教告訴他,彆人的問話是要答的,不過這人若真是人伢子還得了?可不能讓他以為自己是一個人。

於是他趕緊嘟著唇奶聲奶氣道:“伯伯,我不是一個人,我與我家主人一道來的。”

“哦……你家主人,”陳籌抬起頭來環顧四周,沒見著有人,複而低頭又問:“你家主人在哪兒呢?”

這孩子,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嶺,瞧這衣著和氣度倒像是好人家養出來的孩子,莫不是,被人伢子拐賣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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