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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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車趕得慢些,荼磨閒適地趕了小半日,終於還是熬不住換了小餅兒。他倚在車板上喟歎一聲:“您這官架子夠大啊,本公子日後喚你一聲餅大人好了。”

小餅兒自知理虧,吃飽喝足就撐不住眼皮兒沉沉睡去,白白讓荼磨趕了許久的車。他訕笑一聲:“公子折煞我了……”

荼磨沒再言語,徑自取了一頂鬥笠蓋在麵上,閉上眼來假寐。

日頭西斜,殘陽如血。這駕悠悠栽栽的小驢車才終於停在了上京城外。

小餅兒將車趕在邊道上,探頭探腦地向朱紅色的城樓望去。

“公子,這麼多把守,我們沒有路引,可怎麼進的去呀!”

荼磨向上撇了一眼,淡淡吐出一字:“等。”

小餅兒孩子心性,哪兒能熬得住,沒一會兒便撇下荼磨小心翼翼湊到了城門口。

荼磨抬眼目視他作怪,並未阻攔。他摘下鬥笠,衣袍一撩,瞧著暗沉沉的天色,心道時辰差不多了,便抬腳朝小餅兒走去。

已是酉時,城門守衛正值換防,一名豐神俊朗、身著官服的男子自城門內穩步而出,他長身玉立,容色俊秀,一襲軟甲官服穿的是端方規矩。

路過的看守皆肅穆而立,高聲道:“見過司馬大人!”

他嘴角含著笑,手執一柄長劍,左眼瞼下鑲著一顆惑人的淚痣,眼波流轉間儘是光采。天熱一副風流相,端的卻是正人君子的風貌,雙唇一開一合,他應聲:“嗯,各位辛苦了。”

好一副慈悲眾生之態!可在場的守衛卻沒有因此鬆懈下來,因為在這朔國——甚至五國境內,幾乎無人不知曉司馬佑安沙場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戰神威名。

荼磨遠遠瞧見司馬佑安,挑著眉輕輕吹了聲響亮的口哨。

小餅兒夾在兩人中間,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一時不解。他飛快地縮到荼磨身後,對他耳語:“公子,這是誰啊?你們認識?”

……

城門值守換防,左路的領頭是個新換來的兵,他回頭瞧了眼司馬佑安,小聲朝右路的領頭問:“誒!你們說這司馬大人,明明身處世家又有戰神之威,怎會來做這區區一個中郎將?”

那人嗤笑一聲道:“你是新來的,這便不懂了吧!”

他一邊朝前走著一邊壓低聲音道:“這司馬佑安乃是當今刑部尚書司馬徽之子,少時迎戰明光,曾立下赫赫戰功,年紀輕輕便官拜二品,可謂紅極一時!”

“竟這麼一個人物!那如今怎的……”

又是一聲笑:“早些年和親北狄的安陽公主司馬綾清,你可知是這位的什麼人?”

“什麼人?”

“那可是這位的親姑姑!是已經致仕的司馬太傅的嫡女!那陛下要與北狄對戰,這司馬大人能同意嗎!這不,在大殿上公然拒戰……惹怒了陛下,這才貶至此處……”

“是啊是啊,這若是換成我,怕也很難抉擇……那這司馬家豈不是要沒落了?”

“沒落?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一個根深葉茂的百年世家,怎麼會說死就死?司馬一族世代出將才文才,可不是單單靠一個司馬佑安撐起來的!彆的不說,你可瞧過何人敢如他這般隨心所欲地拒絕皇帝?隻因為他姓司馬——這姓氏夠保下他十條命!”

這邊兩隊煞有介事地聊得火熱,另一邊司馬佑安已引著那架驢車入了城,荼磨大搖大擺靠在車後,小餅兒縮著脖子趕車入城,覺得後脖頸子涼嗖嗖的。

阿荼殿下到底在做什麼,怎麼明目張膽地入了城門,這不是狼入虎口嘛!

此處已是朔國地界,暮色將至,夜市也漸漸擺上台麵,城中各處皆燈火通明得熱鬨。

小餅兒瞧瞧這瞧瞧那,很快便將生死大事拋之腦後,因為上京實在是太美了啊!各處皆是美食美景美人,好玩的物件也迷的他錯不開眼來。

司馬佑安領了段路,將二人帶至巷口,朝暗處輕喚:“月影。”

刹那間一個漆黑的魅影便出現在眼前,他對著司馬佑安單膝跪下,低首應道:“卑職在。”

司馬佑安頓住腳步,回過頭道:“阿羨,你這驢車……”

荼磨聞言跳下車,拍拍小餅兒的腦袋,道:“下車。”

小餅兒忙扔下韁繩跳下驢車,寸步不離地黏在荼磨身後。

月影見狀快步上前,對著荼磨微一拱手,執起長鞭,轉眼就趕著驢車消失在小巷儘頭。

司馬佑安這時也完全轉過身來,執扇輕輕敲了敲荼磨的肩膀:“你這小子!一封密信說來就來,害我毫無準備!”話雖是這麼說,可他彎起的桃花眼還是出賣了主人的愉悅。

荼磨雙手環胸靜靜瞧著司馬佑安,眉目淩冽如畫,眼中明光璨然閃爍。他好笑地碰了碰自家表兄的肩,不要臉道:“兄長,我餓了。”

小餅兒聽荼磨叫了聲“兄長”,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司馬佑安的身份,身處敵國僅存的那點子害怕也煙消雲散,他忙不迭地跟著點頭:“表哥公子,我也餓了!”

表哥公子……兩人對著這致命的稱呼俱是一愣。

司馬佑安歎了口氣,他徑直走在前頭,手指著前方的繁華夜市,高聲道:“跟我走吧!”

……

夜色已然降臨,三人穿梭在人來人往中,麵上不覺都帶上些笑意。

小餅兒四處竄著,滿臉新奇,小小的個兒差點淹沒在人海裡。

荼磨一把將他撈回來,淡淡威脅:“這可是朔國,你一個小小的北狄奸細,若是被官府抓了去,生煎了油燜了還是皮扒了,本公子可保不住你。”

小餅兒麵如土色,一把抱住荼磨的大腿,抖著唇道:“公公公公子……”

“乖。”

荼磨眯著眼微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腦袋,絲毫沒有哄騙了小孩子的罪惡感。

司馬佑安掩麵低笑:“阿羨果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

摘星攬月射日樓。

“到了,就是這兒。”

司馬佑安介紹道:“這可是個好地方,不僅菜色一絕,還有說書的解悶兒,真乃神仙之地也~”

他一邊說一邊閉著眼輕嗅,好像裡頭的菜香已然飄入了他的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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