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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暴雨如瀑,翌日倒是天穹橙碧,纖雲不染。
趁著天光大好,華鳶命人置了長幾,添了果盤作陪,水榭亭中撒下一片陰涼。四周侍女環繞,個個手持蕉扇,對著兩缸碩大的冰塊兒一下又一下扇著風,長幾周圍頓時涼風習習。
華鳶今日著的是明黃的龍袍,金絲鳳凰紋袖鞋,高髻盤發,梳得一絲不苟,鳳目微微一掃,氣勢磅礴。
她的身旁臥著一個慵懶的女子,比起華鳶來瞧著則素淨多了。一襲翡翠色的宮裝沉穩大氣,盤髻之上並無過多裝飾,一支木釵一副鈿花便是全部,嘴角若有似無嵌著一抹柔柔的笑,姿容譎灩卻毫不遜色西啟永淳公主劉素。
這便是朔國隨夫家久居淮襄郡的二公主華如璟。
華鳶的目光從華如璟身上淡淡掃過,緩緩移向不遠處的校場。幾個赤|裸著上身的棲霞衛和連城衛正鬥得激烈,身旁還有樂者打著節奏敲著規律有序的大鼓。
一曲敲罷,華鳶這才放聲笑出來,昂首問:“如何?二妹妹可還心服口服?”
華如璟手中拿著一麵團扇,聞言輕巧地揮動兩下,微微撅嘴道:“姐姐可彆打趣我了,妹妹早便同父皇說了,我是小女子,哪裡會練兵呢,這連城衛給了我豈不浪費?不如——姐姐將他們收了去?”
華鳶探究地凝視她,片刻後才勾起唇:“父皇自有父皇的打算,既然給了你便是你的,就算是上不了戰場,當不得大用,留在你身邊護佑你的安危也是好的。”
華如璟聞言咯咯笑起來,顫動的睫毛瞧得人心癢癢。
“長姐說的是。隻是我淮襄那一畝三分地,便是少了隻老鼠,妹妹我也是曉得的。那些個百姓,平日裡都還算安分守己,哪有人敢對我不利呢。”
她說罷,微微直起身來,將一把團扇搖得飛快,頗為嫌棄地對那幾個連城衛道:“行了,都下去吧,可彆在女帝麵前丟人現眼了。”
“是!”
一群淌著臭汗的士兵們退下,華鳶這才語重心長道:“二妹妹,你年歲也長了不少,近些年來可還有過中意之人?”她斟酌著口吻勸:“若是有了,可定要讓朕做主為你們賜婚哪。趙世子……已久,你身邊沒個能幫襯的人可怎麼是好?”
猝不及防聽見亡夫的名字,華如璟輕輕怔住,但隨即雙肩一聳,道:“此事不急。”她嬌笑著在華鳶耳邊低語:“若是成了親,妹妹我養的那些個麵首可就藏不住了。這日子已然窮極無聊,難道陛下還要剝奪璟兒為數不多的快樂嗎?”
華鳶微愣,一時有些語塞。
華如璟在淮襄郡的府邸裡養了麵首這回事,她倒是聽探子報過,隻是並未在意,甚至有些不相信。冷不丁被這句話堵回來,竟讓她有些失語。當年華如璟同趙荀大婚不過數月,趙荀便死在了沙場,兩人的親事是趙荀求來的,她記得華如璟並不樂意,也難怪這些年來荒唐度日。
兩人正說著話,劉德全來報:“陛下,幾位將軍來了。”
華鳶點點頭:“讓他們過來。”
陳頌禾今日起了大早,先是一人繞著院子跑了一個時辰,卻還覺不夠,又拔劍兀自舞了許久,為的便是今日的武備賽。
她知道各國都有不少驍勇善戰的將軍和士兵,這武備賽於他們所有人而言都是極好的鍛煉。更何況——北狄的拓喆也在,她莫名燃起些不甘和鬥誌來。
辰時未至,她便已一襲戎裝侯在了殿後。陳頌禾把著腰間的劍柄,玉指向下,順了順準備好的貓紋玉佩,深吸一口氣,跟著劉德全信步朝內走去。
眼前天光湛藍,甚至還有些刺目,她默默站在蘇沉舟的身後,聽見女帝說:“午後開賽,諸位儘力即可,朕相信各位將軍定能戰勝諸國勇士,為我大朔掙下臉麵!”
“定不負陛下所托!”
“嗯,你們先下去吧。”
陳頌禾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是,慢吞吞走在最後頭,正當經過華如璟時,她卻忽然很“不小心”地碰倒了華如璟麵前長幾上的果盤子,幾顆圓溜溜的果子霎時間撒了滿地。
她極小地“呀”了一聲,慌忙蹲下身子去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