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了自由,什麼男女大防、授受不親也不管了,立刻拉上楊慕之的手,凶巴巴對陳頌禾道:“陳頌禾!你不許說出去!”
陳頌禾一挑眉,戲謔的目光淡淡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楊慕之察覺到陳頌禾的眼神,反而將陸銀珠白皙的小手握得更緊。他今日穿的是正經的官袍,一改之前不起眼的溫和,反倒帶上幾分為官者的淩厲來。
“陳將軍,我愛慕珠兒,我想娶她為妻。我是認真的,不是說著玩兒的。”
見陳頌禾沒什麼反應,他又道:“我家中人丁不多,到我這一脈更是稀薄,生母早亡,隻有一位臥病在床的父親。我的俸祿不算多,但讓珠兒吃穿不愁卻是沒有問題。婚後,我一定專情一人,絕不朝三暮四,我……”
“等等!”陳頌禾抬手製止他的喋喋不休,隻笑著說:“楊大人的這些車軲轆話,還是留著提親時對陸老爺陸夫人說吧。”
她攤攤手:“快些走吧,彆讓人瞧見了。”
陸銀珠撅撅嘴,朝陳頌禾撒嬌:“你幫我打掩護吧!”
陳頌禾微微頷首,清亮的眸子裡劃過似有若無的笑痕,目送二人安全地出了密林,在長街道上依依不舍地分開。她有些欽羨地又望了兩眼,轉過身卻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今日所見,若敢透露半字,休怪我不留情麵。”
鳳浠福福身,咬著唇低聲應“是”。
兩人沿著宮牆快步走到偏殿,司馬佑安見了陳頌禾來,先是掃了一眼跟在她身後滿頭大汗的鳳浠,目光落在木匣子上,又落回陳頌禾沉靜的麵容上:“頌禾,你來遲了。”
陳頌禾有些抱歉:“路上耽擱了一些。”
司馬佑安對她低語:“你怎麼把她帶來了?聽阿羨說她是——”
“說來話長。”陳頌禾歎了口氣:“不說這個,你準備的怎麼樣了?”
說起武備賽,司馬佑安眉宇舒展開來,不鹹不淡道:“明光那邊盼我許久,就等著武備賽一雪前恥。不過——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含著和煦如風的微笑,眼神中流光溢彩,宛若星河。陳頌禾瞧他兩眼,忽然覺得他驕陽春暉下燦爛的麵容裡,始終暗含著疏離、逃避、陰霾和暴風。
……
陳頌禾將玄冥弓交給華信的侍者後,武備賽便開始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淡淡掃了一圈上首。
正中間的是女帝、下首是幾位公主和華信,再下是莫相和朝中幾個一品大員,四國的席位分列兩側,緊緊包裹著中央那方寬敞碩大的武場。
她不著痕跡地歎了一聲氣,後宮之中,太後久不見人,說是診出癔症,整日頭暈目眩地嚷嚷著前塵往事,還說要去找先帝;而林太妃,雖涉嫌謀害儲君,可林家在朝廷終究勢大,雖是判了抄家斬首,卻終是沒有處死林太妃,而是將她貶為庶人,囚在大冶寺,終日青燈古佛為伴。
女帝繼位以來,頗有太祖之風,重刑罰重徭役,苛政納稅手段迅疾,一改仁樂年間鬆弛放縱之風氣,大大震懾了世族門閥。朝野之上,無人再敢看輕順寧女帝,亦再無人敢拿她女子的身份說嘴。
方蔚賢乃禮部侍郎,今日在武將的主場中略顯低調。他同六部官員坐在一處,見楊慕之姍姍來遲,奇道:“慕之兄,這不是你平日的風格,可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楊慕之有些心虛,諾諾解釋:“腳程慢了些。”
所幸方蔚賢沒再說什麼,而是將目光轉向身旁坐著的司馬徽。先是恭謹行了臣禮,而後像是不經意般提起司馬佑安去四方館找荼磨一事,最後心悅誠服地歎了句:“司馬大人胸襟非我等常人能比,不過——”他頓了頓,又道:“不過說到底是一家人,哪裡來那麼多恩恩怨怨呢,您說是吧,司馬大人?”
司馬徽聽著方蔚賢在耳邊絮絮叨叨了許多,麵色卻愈發寧靜。他在官場浸淫多年,方蔚賢黃口小兒,幾句激將怎麼可能挑起他沉穩如山的情緒?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叫司馬佑安去找荼磨,可在外人麵前,司馬府的臉麵斷不可丟!
他口氣淡得像水:“方侍郎為人……倒是熱情,多事之秋禮部忙亂,侍郎卻還有閒工夫管彆人的家事,倒是令本官有些驚訝。”
方蔚賢是聰明人,聞言並不反駁,隻合袖作揖,笑容不改:“四方館之事便是禮部之事,大人謬讚過甚,下官也隻是做了份內之事罷了。”
適時風起,風聲夾雜喧鬨,諸國也已悉數到場。
陳頌禾坐席靠後,並不能瞧清各國幾位使臣。她眯著眼小幅度地動了動腦袋,這才勉強瞧見北狄的座次。
荼磨正慢條斯理地給自己斟了杯茶,少年人的風姿,一向是渾然天成,舉手投足間,傲氣與瀟灑儘顯。不像其他幾國,他並不觀察彆人,隻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之中,享儘無限樂趣。眸子是深褐色的,眉宇間桀驁與不羈並不掩飾分毫,落在他人眼中,便成了極其的高傲。
像是察覺到陳頌禾的目光,荼磨勾了勾唇,嘴角彎成一輪新月,頗有些風流的意味。
華檀坐在高首,將這一幕瞧在眼裡,登時有些臉紅心跳。她垂眸絞了絞手帕,掩下美麗的眸子裡按耐不住的欲|望。
陳頌禾並沒有在瞧荼磨,而是定定地望著他身邊的拓喆,眸中烈火灼燒,似要將他燒穿了開來。
陳籌就坐在陳頌禾的身邊,順著她不算友善的目光望去,不由暗暗心驚。他低聲對陳頌禾道:“阿頌,你待會兒若是想上場,儘力而為即可,可彆做傻事啊!”想了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