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的男子默了默,低沉著嗓音道:“北狄這條路子算是廢了,所幸我的身份並未暴露,雖說沒能殺了那北狄使,倒也不必擔心毀了大計。”
宋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聽了幾耳朵便想著離開,可緊接著便聽見那男子輕笑一聲又道:“阿姐莫急,眼下女帝雖是在朝中立了威,長了勢,可她那大肆刑罰的暴君模樣,早讓朝中幾個六部的大員不滿。武將中唯蘇沉舟和陳籌對她馬首是瞻,司馬氏清高避禍,勢力盤根錯節,暫且還動不得。至於文官……”
他微微頓了頓:“莫問西為相資曆尚淺,黨羽不過幾個寒門出身的小官,成不了氣候。相位之下不過六部,眼下儘在我的掌控之中。待大朝會一過,四國使離開朔國,華鳶放鬆警惕之時,便是我們動手之日。”
“至於兵權,華鳶現下所能調用的不過金吾衛、棲霞衛、羽林衛以及蘇沉舟的飛鷹鐵騎罷了,林林總總不過數萬,尚且不足為懼。”
宋隨聽得“蘇沉舟”三字,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女子聞言輕應一聲,抬手扶了扶發髻,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嗯,還有那宋淮遠和陳頌禾二人,儘快幫我除掉。此二人一文一武,一個敏銳一個狡黠,賭坊那日險些被識破,若是再留他們,必後患無窮。”
她見男子沉默不應,好言道:“我的好弟弟,雖說是為了姐姐的一己私欲,可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嗎?就像姐姐助你一般。”
屋外二人聽了這席話,皆有些站不住腳。這話像一道驚雷,轟然砸在腦門兒上,讓他們嚇得險些叫出聲來。
可兩人很有默契地生生忍下。外頭風雨大作,冷汗卻驀地起了一身,宋隨的蔥指控製不住地發起抖來,她下意識地緊緊捏住身旁之人的衣袍,呼吸有些急促。
屋子內,男子默然良久才緩緩道:“我知道了阿姐,一個臨川王世子而已,宋淮遠我可以想法子替你解決,不過——陳頌禾此人,我留著還有些用處……”
他攥緊拳頭,又慢慢鬆開,合袖一揖便道:“請殿下暫且先饒她一命。”
女子像是有些驚訝,她揚揚眉:“你莫不是——”
她頓了頓,了然道:“原來如此,我竟一直不知。罷了,便先依你所言吧,可若是讓我發現她礙了事,弟弟,可莫怪姐姐心狠。”
男子默不作聲,當是應了。
弟弟,姐姐……
宋隨倒吸一口涼氣,兩人恰在雲霧繚繞處,她瞧不起女子麵容,可聽這聲音,卻極像是那位璟殿下。
她唇色發白,世人皆知,先帝一共育有六女,可這男子緣何與華如璟姐弟相稱!他到底是誰?
宋隨掂了掂腳尖,想要將那男子的容貌看清,可距離有些遠了,且視角受限,屋內又霧蒙蒙得模糊,她一時難以瞧清。可他能穿緋袍,這樣的朝中大員屈指可數。
不,不對,眼下最要緊的是要將這件事告訴女帝,告訴淮遠,告訴陳將軍,她咽了咽唾沫,身子因極度緊張而止不住地發顫。
身旁的洛雲止也有些害怕,他蹲得久了,想要站起身來,腿下卻發著軟,竟連站立都是奢侈。
宋隨咬唇,微微將他攙扶了一把,對他搖了搖頭。
兩人正要離開,陰沉晦暗的天色忽然驚出出一道晝亮的閃電,照的屋角一片明晰。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直直印射在內,瞧得無比清楚。
殿中的兩人自然也瞧見了,屋裡屋外頓時靜出一絲恐怖的氣息。
糟了!
宋隨一驚,恐懼使她定在原地不得動彈,洛雲止卻反應過來,用力推了她一把,大聲道:“分、分頭跑!”
來不及思考了,宋隨立刻提著裙子向外跑去。衣裙繁重,她險些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天穹昏暗,烏雲翻滾。宋隨在雨幕中極力狂奔,身後傳來華如璟遙遙的呼喚:“阿隨郡主?你跑什麼。”
她的聲音透著涼薄和狠厲,仿佛下一刻就要欺身而上,將宋隨拆骨入腹。
天地滂沱之間,宋隨轉眸而望,隻見華如璟撐著一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