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以後幾年,大家都歸這位大老爺管,心裡不免踏實許多。
送走姚子傑之後,夜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駕上牛車,走到沈小姐身邊道:
“我們也該繼續趕路了。”
沈小姐掀開車簾,坐進去,忽然問道:
“方才姚知縣審案之時,我見兄長在對著神像說話,不知在說些什麼?”
“嗨,我是瘋子嘛,說點瘋言瘋語那不是很正常嗎?”
夜明嘿嘿一笑,看起來很是瘋癲。
沈小姐對於他的說法不以為意,隻是繼續說些閒話,兩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一路行去。
如今整個穀梁府的治安都還算可以,麥豐縣附近更是如此,幾乎不見什麼盜匪出沒。
究其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沒人了。
前些時日,晉王為擴充兵員,各處征兵入伍。
就連那些山裡的響馬都不放過,直接大軍開到你山寨門口。
要麼當兵,要麼去死。
二選一之下,自然沒有人選擇死。
於是乎,在這種毫不講道理的境況下,穀梁府的治安變好許多,沿路所見,基本都是老弱病殘和一些婦孺。
近乎看不到多少健全的青壯。
如今負責種地這種體力活的都是些老弱婦孺之類,沿路見到好幾個累倒在田地裡的老翁、老婦,有幾個身上衣衫單薄,已經死去,也不知是累死的還是凍死的,或是餓死的......
沈小姐掀開車簾看向外麵,忽然道:
“兄長,不如讓我也坐在外麵吧。”
夜明聞言,挪開一些身子,笑道:
“你不介意就行。”
沈小姐和夜明一人坐一半牛車,四下觀察周圍景象,感歎道:
“以前在家中,隻聽到下人們說日子難過,隻在書上看民生疾苦。
倒也試著想過是何等境況,今所見之後,方知言語與書籍所載隻蒼白無力。”
“剛開始見到這些,難免多想,多看看就習慣了。
不管亂世盛世,大家都是這麼活的。
盛世也就是餓不死而已。”
夜明靠在車門上,似哭似笑的說著。
沈小姐見此,又道:
“彆人都在生死一線間掙紮求存,我這身在福中之人卻還不滿意,還想找什麼如意郎君,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夜明聞言,斜睨她一眼:
“你不會又有什麼奇怪想法吧?”
“兄長多慮了,不過感慨幾句而已。
多少雄才偉略的帝王,曆時數千年都無法做到的事,我區區一個小女子,又能如何?
如今不過觸目感懷,自作多情。
這世道,要是當真能得一相濡以沫,共同扶持之人,當真是天幸。”
夜明笑道:“老天爺可不管這些事,還得我來。”
“兄長又在說瘋話。”
“哎,我雖是瘋子,卻說的實話。
倒是那些正常人,往往謊話連篇。”
見夜明搖頭晃腦的這麼說著,沈小姐想笑,但看看周圍景象,又笑不出來,隻是就此沉默下來。
見她不說話,夜明也沒有再說話。
水牛拉車很穩,一路幾乎沒什麼停歇,到傍晚時分,已經趕到麥豐縣。
進入縣城,所見情形要比外麵好上不少。
城裡還是有很多青壯的。
城裡人相對有錢一些,可以交“兵丁稅”來代替征兵,不用上戰場。
當然,這也隻是前方戰爭沒有達到白熱化時可以這樣做。
一旦局麵失控,隻要你是個男人,都要上戰場。
兩人剛到城門口,就被攔下來。
倒不是他們犯什麼罪,而是官家在征收耕牛,要進行統一管理。
夜明的水牛都快修煉成精,那體格,相當健壯,一看就是“絕世好牛”,自然要被差役索拿。
見幾個差役態度凶惡,隻說要牛,完全不提給錢買的事,又有人手腳不乾淨,想要趁機占沈小姐的便宜,夜明忽的笑道:
“我們可是新任縣太爺的親戚,你們如何敢為難我們?”
眾差役聞言,都是一驚。
又見夜明隨口說出新任縣太爺名諱,十分自得的樣子,眾人對他說的話立時就信了七分。
為首者臉色立即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低頭哈腰的請夜明駕車入城,再不敢阻攔,更沒有提要帶走水牛之事。
遠離城門之後,沈小姐說道:
“我們與姚知縣並無親故,兄長這樣冒認親戚,是否有些不妥?”
“哎,我是一個瘋子啊,瘋子說的都是胡話,是他們自己天真,選擇相信的,這能怪誰呢?”
夜明說著,忽然話鋒一轉,看向沈小姐道,
“再說,實在不行,就把你嫁給這位縣太爺,到時不就有親戚關係了嗎?”
“兄長又在胡言亂語,我這情況,恐怕姚知縣受不起。”
“彆人受不起,他命硬,受得起!”
“兄長莫要玩笑。”
“這是真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