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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一個下午,住了十多年的家被燒毀,整棟樓成廢墟,四處布滿灰燼和殘骸,麵目全非。
沒地方可住,葉離跟隨母親和哥哥暫時住在奶奶鄉下的老房子裡。
奶奶念子心切,不吃不喝病倒,母親整日鬱鬱寡歡撐著身體照料。
葉離像個半死不活的木頭,家裡人讓做什麼做什麼,以前就算是安靜內向,在家裡也是個挺靈動的姑娘,這一下子跟丟了魂似的,葉煜雖覺不對勁,也實在顧不上她。
作為家裡唯一的男人,是長子也是哥哥,父親去世後,葉煜肩負起了重整家庭的重任。
所有生活必須品重新購置,簡單收拾了老房子閒置的小臥室,帶著母親補辦了燒毀的銀行卡和重要證件。
最後,葉煜將父親的遺像和所有勳章擺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細心擦拭了本沒什麼灰塵的玻璃麵。
生活結餘不多,好在他這幾年攢下了一些錢,加上父親的撫恤金,全部留給收入不多的母親和疾病纏身的奶奶。
馬不停蹄地將一切安排妥當也不過兩三天時間,停下來之後葉煜才意識到妹妹可能受打擊太大,擔心造成心理創傷,想帶著她去看看心理醫生。
誰知這一舉動,竟莫名觸到了葉離的逆鱗,小姑娘瘋了一般抗拒哭鬨,眼淚跟憋了十幾年似的,如同決堤的洪水,糊了滿臉,身體抖得像篩子。
葉煜心疼地抱住妹妹,安撫了很久才穩住她的情緒,他一向知道妹妹跟父親父女情深,可這樣子不僅是傷心過度,更像是悔恨交加,她在隱瞞什麼,也在害怕什麼,很怕很怕的那種。
“小離,彆這樣,告訴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葉離隻是搖頭,一個勁兒搖頭,半個字也不說,手指用力掐著掌心,幾乎快要掐出血來。
葉煜搖晃著妹妹肩膀,鼓勵道:“彆怕,有哥在,你自己緩緩,想好了再說,哥不逼你。”
話音剛落,葉離的肩膀重重垮了下去,她屈起雙腿坐在地上,將腦袋深深埋於膝間,雙臂環著自己,低聲嗚咽起來。
哭聲持續了很久,仿佛要一次性把眼淚流乾,嗚咽中隱隱帶著無儘的悲傷和懺悔。
憔悴的女孩顫抖著手將壓在枕頭底下的報紙抽出來遞給哥哥,她緊緊抓著褲腿,終於開口:“煤氣罐遇火引起的爆炸,是因為我沒關閥門造成的。”
葉離聲音夾雜濃重的哭腔,向哥哥訴說憋了多天的心裡話,她的恐懼,害怕,愧疚和對自己的痛恨被一股腦吐露出來。
“哥,爸的去世,是因為我,因為我......”
“我好恨自己,為什麼當時就沒關煤氣呢,如果不是我,爸就不會死,不會死啊......為什麼,為什麼我沒關呢。”
她自厭到用拳頭狠狠捶自己,瘋了一樣,悔不當初。
“我好想時間回到那天下午,我一定關煤氣,哥,你告訴我怎麼能回去,我不想失去爸爸啊。”
“他那麼那麼愛我,我卻是造成他犧牲的罪魁禍首,哥我好難過,怎麼辦,怎麼才能換回爸爸呢。”
“他當消防員那麼多年,從來沒出過事,這次卻因為我,連命都丟了。”
“我過不去這個坎啊,我每天都會做噩夢,夢裡是我親手把他推向懸崖......怎麼會這樣......”
“哥,哥......我該怎麼辦?”
“我好想爸爸回來......”
葉離抓著葉煜肩膀來回搖晃,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葉煜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他聽父親隊裡消防員說過是煤氣罐遇火引起的爆炸,還以為是自家煤氣閥門漏氣,屬實沒想到竟是妹妹沒關造成的。
但葉離是無意的,她僅僅隻是犯了一個大多數人尤其剛接觸煤氣的人,都會犯的錯,忘關閥門。
他以前在家裡做飯也不是沒忘記過,隻是恰恰這次遇上了火災,火災起因是樓下電動車電池爆炸失火加線路老化,跟葉離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再者父親抱著那被救女孩往出撤的時候,是被鄰居家燒毀的木櫃子壓住了腿,如果沒有那櫃子,以父親多年救災經驗,是完全可以抱著女孩一起被火勢氣流掀飛出來到雲梯上的,爆炸產生的威力在父親防護到位的情況下,未必能傷到他。
然而,煤氣罐爆炸的同時被壓住雙腿,那真是神仙都救不了。
父親的犧牲,跟太多因素有關了,火災起因,雜物亂堆的走廊,易燃燒毀的實木櫃,沒有自救意識的被救女孩,煤氣罐沒關引起的爆炸。
恰巧後三者的發生,還在同一時段,才導致了悲劇。
確實,這個理無論怎麼掰扯,最後父親的犧牲,也跟葉離沒關閥門導致煤氣爆炸脫不了乾係。
實在是,造化弄人,天意使然。
葉離由於哭得太狠,嗓子一噎一噎地打著嗝,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本來快要平穩下去的情緒又有些失控,像個受驚的小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