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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離一整夜都沒怎麼睡好,夢裡全都是昨晚遇見程淮景時的一幕幕。
他變了,變了很多,少年氣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成熟持重,眉眼間,是一切儘在掌握的淩厲。
黑暗中,那雙恨不得將她釘在牆上的眸子,震懾感直擊心臟。
她雙手環抱自己,被那人的大手用力扣過的雙肩,還隱隱作痛。
恨意源源不斷傳至她的皮膚,連帶身心全被侵蝕,渣都不剩。
忘記自己是怎麼推開那人落荒而逃,她隻記得,自己滿身狼狽,再沒勇氣跟他對峙。
用依舊傷人至深的理由回擊程淮景,已經耗儘她全部力氣。
曾經連盼都不敢盼的重逢,在男人出現在舞台上時,讓她有種失而複得的歡喜,卻又儘數被現實澆滅。
綁在她腳踝無形的鎖鏈還在,多年來的習慣和壓製,已經讓葉離趨於麻木。
原本的期待,再次被退縮取代,一如當年。
葉離扭頭,對上梳妝台前的鏡子,照出她小醜一般可笑的樣子。
鬨鐘鈴響,葉離從思緒中回神,按滅鈴聲,去小屋叫葉銘宇起床。
孩子今年五歲半,有自閉症傾向,脾氣時而安靜,時而暴躁易怒。昨晚忘記給人家買愛吃的冰激淩,一直鬨到快十二點才睡,今早起床氣很大,葉離哄了半天才哄好。
把孩子送到袁老師班裡,看了眼時間,剛鬆弛下去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學校很重視這次紀錄片的拍攝,作為主要出境的老師,葉離一刻不敢怠慢,加快腳步朝拍攝地而去。
不同於一般影視劇的拍攝,紀錄片拍的就是一個真實,取景地就在本校,教室、食堂、操場等地。
葉離準時到達,她立於教室門口,緩和了下心中忐忑,抬腳進入。
場內人不算多,她所帶班級第一個出境的兒童沁沁,女孩的母親、助教小林老師、導演方子越和攝影組,以及其他零星幾個工作人員。
葉離跟方子越打了聲招呼,環視四周,沒見程淮景,暗自鬆了口氣。
上午的拍攝任務比較簡單,不用拍葉離的單采,出境的鏡頭也不多,大多都是側麵和遠鏡頭居多,葉離早晨簡單化過妝,現在不用再化。
化妝師過來給葉離整理了一下劉海,準備拍攝之前,一個乾練的短發女人來到她麵前,自我介紹道:“葉老師,我是編劇紀媛。”
葉離微笑:“您好。”
紀媛操著一口京腔:“您呢,任務不難,就跟沁沁做些日常的互動,但要體現出自閉症兒童跟正常孩子之間不同的地方,我這麼說,您明白吧。”
葉離聽聞,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看了眼一旁的沁沁媽媽,又看向紀媛,點頭道:“明白。”
一般自閉症的孩子表現出來的症狀,沁沁都有。比如不願跟人對視,沒有追視,通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葉離叫了幾聲她的名字,沁沁也像聽不見一樣,呼名不應。
兩三年前沁沁是不說話的,語言發育遲緩,後來開始說話,也像是在說火星語,亂說一通,葉離嘗試幾次讓她開口說話,得到的結果,就是小姑娘自言自語,嘴巴不停,彆人卻一個字也聽不懂。
但她是知道自己有需求的,周圍不論認不認識的人,都能被她當成工具人,二話不說拉來就用。
工作人員找來很多玩具,擺在麵前,但沁沁興趣狹隘,玩的玩具很單一。
葉離和小林老師想和她一起搭積木,奈何小姑娘根本不會配合,反而各種搗亂,剛搭起來的積木,被她一推,全部倒地,沁沁直接沒事人一樣跑開。
作為班主任,葉離了解沁沁的具體情況,一上午拍攝看似簡單,卻也足夠心累。
這裡沒人比家長和老師更心疼孩子,既然接下,也隻能硬著頭皮拍完。
臨近中午,拍攝告一段落,葉離剛才全部注意力都在沁沁身上,這會兒閒下來,孩子交由媽媽照看,她的心思又被困擾自己一天一夜的顧慮填滿。
程淮景,那個她始終放不下又不敢拿起的男人,她到底該怎麼麵對他。
走在回辦公室的路上,手機鈴聲響起,葉離接通:“喂,袁老師。”
“葉老師,小宇今天一個勁兒鬨騰,就是不吃飯,什麼都不吃,喂嘴裡也全給吐出來,你快來一下食堂吧。”
葉離眉心緊鎖:“好,我馬上過去。”
帶著孩子坐在校外的必勝客店裡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最近葉銘宇開始變得極其挑食,飲食喜好單一,愛吃什麼就老吃什麼,其他的食物一口不碰,相比於一般挑食的孩子,屬於比較極端的了,也算是自閉症兒童的症狀表現之一。
葉銘宇吃飯磨蹭,食量卻不小,快要比她都吃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