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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斷後遺症 千載之下 49611 字 10個月前

第15章 預言

十月份國慶, 大五剛開學?一個月,陳西瑞請了三天假,緊趕慢趕回了趟江州。

原因有二。

一是閨蜜結婚, 她要給人家當伴娘。

二是林美珍在電話裡控訴自己前夫要再?婚了, 那氣勢洶洶的語氣猶如一個審判罪惡的法?官。

陳西瑞是最了解自己媽的,跟她爸離婚這麼些年,兩人?都沒有再?找,在她看來,這種相?對靜止的狀態是彼此約定俗成的規矩。

現?在有人?要打破規矩,就好比一條破洞百出的牛仔褲,本來縫縫補補還能接著?穿,突然來了個裁縫, 把補丁全拆了, 那股擰巴的體麵勁兒一下子就全沒了。

回?江洲的火車上,隔壁坐著?兩姑娘,打扮上比較青春, 應該是結伴旅行的大學?生。

“你說夏安然背後到底是誰啊, 這麼久了愣是沒扒出來,之前都拍到了, 結果那新聞爆出沒多久就被刪了, 全網都搜不到。”

另一女生聳了聳肩:“鬼知?道。”

“兩年時間,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八線爬成影後,她金主可真舍得砸錢。”

“爬床的‘爬’吧。”女生哼笑,“她那演技真的沒眼看, 我現?在都懶得刷微博了, 就我首頁關注的那幾個營銷號,全在吹她盛世美顏, 吐了。”

看來這兩人?是夏安然的黑粉,人?紅是非多,招致一些閒言碎語也?是必然的,陳西瑞扣上耳機,專心聽歌。

將近下午四點到的家,林美珍正在客廳拖地,見她進來,揚起嗓子道:“看著?點,彆踩著?我剛拖的地兒。”

陳西瑞換鞋進屋,討喜地打哈哈:“給?你帶了兩隻烤鴨。”

林美珍板著?臉:“不吃。”

“正宗的北市烤鴨,說話都帶京腔呢,吃一點吧。”

“都說了不吃,你趕緊去你爸那兒,問問是個什麼情況,一大把歲數了也?不害臊!”

陳西瑞放下背包就出門了,打了輛車直奔莆陵區的桃花源小區。

三十年房齡的老小區,各家車庫的鐵皮門上都生了鏽斑,樓道口則貼滿了減肥瘦身補習培訓等小廣告,整體感?覺灰蒙蒙的,掩蓋不住歲月侵襲下的老舊。

陳建橋讓她等一會兒,他?正在趕回?家的路上。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陳西瑞遠遠看見一男的戴著?頭盔騎著?小電驢,朝她這邊竄過來。

等離近了,她興奮揮手:“爸!”

“我還尋思呢,誰家的仙女走迷路了。”陳建橋單腳點地穩住車,“走啊,老爸帶你去好吃的。”

“就在附近隨便吃點吧。”

“我閨女好不容易來一趟,怎麼能隨便糊弄呢,海鮮吃不吃?”

中年男人?的通病之一就是打腫臉充胖子,陳建橋在國企乾會計,掙不了幾個錢,自打離婚,每月還要上交五千塊的撫養費,就算手裡有點閒錢,也?不夠這麼瀟灑揮霍的。

“我甲狀腺長結節了,吃不了海鮮。”陳西瑞扯了個謊,“我記得門口就有一家火鍋店,要不咱去吃火鍋吧,彆騎你那小電驢了,走著?去。”

牛姐火鍋店,此時熱氣蒸騰,座無虛席。

辣鍋沸騰之際,陳西瑞往鍋裡倒入整盤羔羊卷,不著?痕跡地切入正題:“我怎麼聽我媽說,你跟你一女的愛得死?去活來,準備跟人?領證結婚啊。”末了調侃一句,“老房子著?火,有點嚇人?啊。”

陳建橋斟酌了下措辭:“我和你媽當年離婚,我倆說好了,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隻要你一天沒成年,我倆就一天不再?婚。你看你現?在都二十多了……”

“合著?我終於不是累贅了。”陳西瑞從鍋裡撈出幾片裹著?紅油的羊肉放進各自盤子裡,“羊肉好了。”

陳建橋沒有動筷,較真地強調:“不是這麼個理兒,老爸年紀大了,身邊缺個搭夥過日子的人?。”

“逗您玩呢,搞這麼嚴肅乾嘛,我又不是小學?生,行走江湖愛拿家庭美滿說事兒。”

這世上有許多不負責任的生理學?父親,仿佛孩子的出生與教養全是女人?的事情,但她父親顯然不在此列。

陳建橋燒的一手好菜,給?她買過小裙子,紮過小辮子,在當年工資普遍兩三千的情況下,他?就舍得領她去吃人?均四百的自助,他?說女兒就是要富養,就是要多見世麵,錢沒了可以再?掙。

陳建橋夾起一片羊肉,蘸一蘸調料,送入口中囫圇咽下,“你媽很?有可能是對我餘情未了,我愛上彆的中年婦女,她受刺激了。”

陳西瑞笑了笑:“我能看看那阿姨的照片嗎?”

陳建橋亮出手機裡的照片,陳西瑞看了一看,女人?留齊耳短發,穿條紋短袖,嘴邊一顆秀氣小痣,長得不美也?不醜,應該是個好脾氣的人?。

“你何阿姨特彆善解人?意,跟她在一塊挺舒服的。”

“舒服就好,走一個?”

“來吧。”

父女倆以茶代酒,輕輕碰了個杯。

“啥時候畢業啊?”

“早著?呢。”

“等你畢業了,老爸給?你在北市買套房子。”

“彆是那種沒產權的小公寓吧。”

陳建橋嘖了聲:“你也?太小看你老爸了。等著?吧,我閨女以後就是新北市人?兒了。”

陳西瑞特捧場地說:“謝謝您咧,老陳同誌。”

鍋湯冷卻,父女倆又碰了一杯,陳建橋說:“你媽脾氣不好,要是跟你吵架了,你讓著?她點,這些年她一個人?帶你不容易,我也?沒儘到什麼責任。”

陳西瑞點了點頭:“更?年期婦女,我理解。”

這頓飯花了兩百多,走之前,陳建橋硬要給?她塞錢。

陳西瑞一看那轉賬五千的微信提醒,沒點收款,直接把手機揣進了衣兜,“我不缺錢,你自己留著?吧。”

天色已黑,城市燈火輝煌,父女倆在公交站台揮手分彆。

陳西瑞遠遠看著?陳建橋走入人?潮中,佯裝許久的淡定突然就崩盤了,鼻子一酸,莫名聯想到了朱自清的《背影》。

陳建橋終於老了,年輕時候打摩絲塗發蠟,牽著?四五歲的她去西餐廳吃牛排,現?在穿一身半舊不新的老式襯衫,漸漸淹沒在長街儘頭。

注視很?久,眼睛裡不覺起霧,陳西瑞匆匆抹了下,轉過頭去查看班次信息。

到家之後,陳西瑞又是另外一套說辭,譬如兩邊倒的牆頭草,見風使?舵乃是看家本領。

她啃著?蘋果,邊啃邊口齒清晰地陳述:“你倆都離婚多少年了,你管他?再?不再?婚呢,你越在乎,他?越得意,現?在我爸滿世界嚷嚷前妻對他?賊心不死?。”

林美珍狠狠呸了聲:“他?放屁!”

“媽,你記得我奶奶的三妹嗎,就我那剛過完六十大壽的姨奶奶,她平日裡走路都喘氣,感?覺活不長吧,老公一死?,誒,人?身體立馬就好了。現?在我姨奶奶可洋氣了,打扮得跟人?間富貴花似的,一天要笑上八百回?。”

“去,彆貧。”

“真的,你要向?我姨奶奶看齊,沒了男人?,女人?能活得更?好。”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

陳西瑞趕緊接上話:“你就是不甘心,憑什麼他?梅開二度,我擱這兒孤苦伶仃的啊,但是媽,你不是有我嗎,以後我給?你養老。”

林美珍終於氣消,問她和小吳怎麼樣了,她可不想晚年背井離鄉,如果是去北市,那叫人?往高處走,可以考慮。

陳西瑞心知?瞞不過,如實回?答。

林美珍本就不看好這段戀情,一個南方人?一個北方人?,光是飲食差異,就夠念叨三天三夜的。

去年她閨女陪小吳回?了趟老家,回?來之後吃飯都改用小碗了,炒個青椒肉絲,那八寸大圓盤裡就盛了可憐巴巴的一小撮肉絲,還不讓問,問就是南方人?活得精致。

她當時心裡就冷哼,南方待三天還給?你整高貴了。

“我為你倆的事兒特地去寺廟算過一卦,大師說你姻緣在北,咱們家再?往北,那可不就是北市嘛。”林美珍暢想起未來,“等你嫁到北市去,我就把江州的房子一賣,跟著?北上享福去。”

陳西瑞哢哧咬一口蘋果,嘻嘻笑了笑:“那敢情好,除了這個,大師有沒有說彆的?”

“大師還賜了一句話。”

三月前,她去寺廟燒香,恰巧就遇到一位神乎其神的老和尚,在她遞上女兒的生辰八字後,那人?諱莫如深,執筆寫下了兩行字。

思及生澀難懂,以免有所遺忘,她特地取了紙和筆,記錄下來。

眼下聊起這茬,林美珍翻出那張短箋,給?她看。

——多情者多艱,寡情者少艱。情之不斂,運無幸耳。

陳西瑞雲裡霧裡:“太有文化了,看不懂。”

林美珍臉一沉,憂心忡忡:“他?說你情路坎坷,要折騰掉半條命。”

“聽著?怪嚇人?的,我這是談戀愛啊,還是上戰場啊。”

林美珍愁雲不減,又想女兒這性格,到哪兒都注定不會吃虧,沒準兒是那老和尚想騙錢。

換個角度,心情倒也?好些了。

“反正你自己當心點兒。”

“彆鬨了媽,這你也?信?”

陳西瑞左耳進右耳出,沒當回?事兒,她從來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也?就無法?預料大師所言的“姻緣在北,情路多艱”是怎樣一段傷筋動骨的愛恨。

第16章 fado

業內有句玩笑話:金眼科, 銀外科,累死累活婦產科,膩膩歪歪大內科, 一錢不值小兒科, 死都不去急診科。

陳西瑞深以為然,迷茫歸迷茫,但婦兒和急診從來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外科又太累,眼科乾的全是精細活兒,思?來想去她隻適合乾內科。

最近學?校給他們這種沒聯係上導師的“漏網之魚”實行分配,命運的繩索突然就被彆人扼住了?,這種?感覺真無力。

萬一碰到個跟自己脾性不對付的, 三年讀下來, 不死也得脫層皮。

忙忙叨叨的日子裡,陳西瑞拿著換藥包去給56床的葛大爺換藥,葛大爺的兒子盯著她的工牌看了?看, 胳膊往前一抻, 嘴直道:“姑娘,你先彆動!我想換個經驗豐富的醫生?, 可以嗎?”

陳西瑞表示理解, 花錢的都是上帝,上帝有挑選技師的權利。

“可以,我回去請示一下。”

她將患者家屬的想法反饋給值班醫生?,那醫生?一副受到了?非禮的表情:“你家殺雞用牛刀殺啊, 你長腦袋是不是就為了?顯高?”

無可奈何, 陳西瑞拿著換藥包,二探葛大爺。

家屬一看又是她, 整張臉瞬間耷了?下來。

陳西瑞解釋:“經驗豐富的醫生?這會兒都沒空,隻?剩下我了?,大爺這傷口?今天要是不處理,怕是要化膿了?。”

家屬琢磨了?會兒,眼球從下翻到上,又從上翻到下,審度了?一番,鼻孔朝天道:“那就你來吧。”

這都不算什麼,最誇張的是,她在消毒換藥,家屬全程舉著手機在錄像。

“你這……”陳西瑞感覺到被冒犯,膽兒慫,沒敢正麵剛,“能不能彆拍到我臉啊?我不是很上鏡,萬一被同學?們看見了?,這就成我的黑曆史了?。”

家屬壓根沒聽她嘰歪,彎腰貼到葛大爺耳邊,細心叮囑:“爸,要是疼了?,你就喊出來,我這錄著像呢。嗓子吊起來,中氣要放足。”

葛大爺耳背多年,沒聽清兒子說什麼,條件反射“啊?”了?一聲。

“下手輕點?哎姑娘,怎麼毛毛躁躁的。”家屬可不樂意了?。

陳西瑞這才剛打開換藥包,傷口?的外層敷料都沒揭去,簡直比竇娥還冤:“我還沒下手呢,大爺這痛覺神經有點?超前啊。”

“反正你下手要輕點?。”

接下來的過程還算順利,一切忙妥,陳西瑞本著醫者仁心,交代?葛大爺:“像您這種?做胸部手術的,一定要坐起來多咳嗽,不能老躺著,老躺著容易引起肺炎,嚴重的話,可能還有呼吸衰竭的風險。讓您兒子扶著您下床走一走,不能偷懶。”

端起汙染盤,陳西瑞飛速逃離是非之地,走出病房,竟意外碰到了?白?念瑤。

“白?老師,您怎麼來啦?”

“我來會診。”白?念瑤看她戴著膠布手套,端著汙染盤,“不錯啊,現在都能自?己上手了?。”

陳西瑞無奈:“老師們都上手術台了?,就剩一個老師在那兒收病人。”

“導師定了?嗎?”

“還沒。”

“之前聽你提過,大方向是內科,對吧。”白?念瑤看著她,“願意乾呼吸科嗎?我有個大學?同學?,今年是第一年帶研究生?,你要願意,得空我領你去見見。”

“我願意的,我特?彆願意。”陳西瑞眉眼間掩蓋不住的興奮。

陳西瑞洗完手,走去示教室,逮著了?埋頭?自?習的張超。

張超一看是她,笑了?笑:“今天怎麼灰頭?土臉的,不像你風格啊。”

陳西瑞叫苦:“56床那大爺,我剛才給他換藥,他兒子就在旁邊拍視頻,我都無語了?。”

“你傻啊,直接拒絕啊,你就說‘非官方拍攝的診治過程是違法的’,這話要是擺出來,諒他也不敢。”張超點?開抖音,神秘兮兮的,“給你看個好東西,你看看這誰?”

陳西瑞細瞅視頻裡那扭腰擺臀的嘻哈男子,吭哧吭哧,跳得非常賣力——葛大爺的兒子?

不過是經過十級美顏的。

“看見沒,網紅,下次他要再拍你,超哥就去直播間跟他打PK,P死他。”

“到時?候我給超哥刷禮物,咱倆來個裡應外合,狠狠把他K下去。”

翌日,白?念瑤領著陳西瑞見她那位大學?同學?,“這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陳西瑞,北潭本碩八年製的,還缺一導師,你那兒不正好有一個名額嗎。”

劉仕文正對著電腦查看患者的影像報告,話裡有話:“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我說你怎麼跑我這兒來了?。”扭頭?看一眼陳西瑞,“選呼吸科得想清楚了?,忙到腳不沾地那是常有的事?兒,還特?彆臟,跟你們白?老師一樣,學?個內分泌不是挺好的,夜班比這邊輕鬆多了?。”

白?念瑤說:“我們科那幾個教授都定好學?生?了?,已經沒名額了?。”

劉仕文哼笑:“敢情我成了?備選。”

“少來。”白?念瑤彎起唇角,黑眸熠亮,不自?然流露出幾分少女?情態,“我一聽她要選科室,直接就把人領到你這兒了?,要不考察考察?”

劉仕文看向陳西瑞:“我正好要去看個病人,小……”

陳西瑞忙回:“小陳。”

“小陳你就跟我一塊去吧。”

“哎,好。”

陳西瑞跟著劉仕文走到7床跟前,患者是一位32歲的女?性,咳嗽七天收入院,增強ct見許多增強影。

劉仕文簡單介紹了?病情,並給她看了?片子,問她考慮什麼病。

陳西瑞的水平就跟文盲差不多,哪裡看得懂片子,照本宣科,依葫蘆畫瓢地說:“g試驗,gm試驗,隱球菌莢膜試驗,這些都查了?嗎,如果都查了?沒問題,那最好是做個pet-CT。”

劉仕文聽笑了?:“你這一套流程做下來,妖精都得現出原形。”

陳西瑞乾巴巴地扯出個笑。

劉仕文對那患者說:“去查個pet-CT吧,我給你開好單子,你去預約,估計得排隊等個一兩天。”隨後朝她偏了?偏頭?,示意她出來。

“你是白?念瑤家親戚?”走出病房,劉仕文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啊?”

“啊什麼啊。”

“當?然不是,白?老師是我之前的帶教老師。”

“看她對你這麼好,我還以為你是他家親戚。”

陳西瑞笑容特?甜:“白?老師對誰都很好。”

“是嗎,你們白?老師什麼都好,就是職稱上不去。”劉仕文不苟言笑,“萬年老主治。”

陳西瑞一聲沒吭,心說主治怎麼了?,主治吃你家大米了?嗎。

“走吧。”

跟在後麵走了?幾步,陳西瑞終於憋不住了?,是死是活好歹給個準話啊,深吸口?氣,十分謙虛地問:“劉教授,您覺得我怎麼樣?”

“還行,學?曆在我這兒是達標了?。”

“那您……”

“真想乾呼吸科啊?”

陳西瑞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真想。”

“看在你們白?老師的麵子上,我就收下你這個學?生?了?。”

陳西瑞喜出望外,好心情全顯在臉上:“謝謝劉老師。”停頓了?下,鬥膽問了?句,“您這麼給白?老師麵子,您是她家親戚?”

劉仕文輕哼一聲,環視了?圈,壓低聲音說:“我是她前男友。”

陳西瑞震驚地愣在原地,緩了?好半天。

……

人逢喜事?精神爽,下了?班,陳西瑞幾乎是蹦著跳著跑回宿舍,第一時?間就在官網上搜索恩師——劉仕文,主任醫師,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著名呼吸病學?專家,中華醫學?會呼吸係統病分會委員。

再看他的學?習和工作經曆,感歎這人好年輕,不到四十就評上了?副教授,不是一般的厲害。

她打電話給林美珍報喜,林美珍很是替她高興,沒幾天兩大箱海鮮就從江州寄到了?北市。

“給你那兩個老師送過去,一人一箱。”

趁著冰袋還沒全部融合,陳西瑞叫了?輛車趕到鐘樓鼓巷這邊,白?念瑤在電話裡叫她稍等,馬上就到。

現在是晚上八點?多,胡同裡靜謐無聲,幾盞路燈投射出朦朦朧朧的光,老槐樹的枝丫旁逸斜出,在黑夜映襯下,輪廓要比白?日裡清晰。

她蹲在老槐樹下,扔一塊小石子玩,心潮澎湃地想:白?老師就是我命裡的貴人,下次得讓我媽多送點?海鮮過來。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一輛黑色大奔駛進?胡同,兩束近光燈打過來,陳西瑞暈眩一陣,丟開石子,慢慢站起來。

白?念瑤先從駕駛座上下了?車,接著後座車門被推開,傅宴欽一腳跨出去,躬身將傅邵偉扶了?出來。

傅邵偉貌似醉得很厲害,站都站不穩,大半個身子的重量全落在男人身上。

“白?老師,要幫忙嗎?”她跑過來問,同時?聞到了?濃烈的酒氣。

傅宴欽掀起眼皮瞧她,恍覺已有兩月沒見了?。

方才那酒桌上,坐著幾位電視台主持人和高校女?研究生?,長相千篇一律,無一不是知性清純款,問什麼都能答上幾句,涉獵範圍極廣,天文地理時?勢政局,多少都懂一點?。

這樣的女?人,360度無死角無缺點?,就像流水線上批發生?產出來的,漂亮歸漂亮,也夠聰明,但是看多了?膩味,現在麵前冷不防出現一道清粥小菜,彆有一番風味。

他喉結微動,不動聲色道:“怎麼跑這兒來了??”

這話問得隨意,似乎兩人關係很熟的樣子,白?念瑤的眼神在他倆之間輕輕掃過,暫時?沒看出什麼,替她回道:“西瑞過來給我送海鮮的。”

陳西瑞點?頭?:“對,我是來給白?老師送海鮮的。”

“複讀機啊。”傅宴欽語氣裡三分玩笑。

折騰到好晚,白?念瑤頗感愧疚地將陳西瑞送至門口?,叮囑她路上小心。

陳西瑞惦記自?己送的那箱海鮮,再三提醒:“白?老師,彆忘了?放冰箱,不然容易捂壞了?。”

說完,匆匆走出四合院,甫一抬頭?,就看見傅宴欽神色懶散地倚在車門上抽煙,煙霧從他嘴邊漫出,模糊了?麵容,越發顯得他這個人高深莫測。

“會開車嗎?”男人盯著她問。

陳西瑞有駕照,但沒實操過,果斷搖頭?,緊接著話鋒一轉:“我的專車快到了?,你就跟我一塊走吧。”

最近新上線了?一款打車app,軟件平台每天都贈送大額優惠券,一趟車程大概隻?要兩三塊錢,陳西瑞現在出門隻?打車,從不坐地鐵。

傅宴欽扔了?煙蒂,用腳踩熄,“兩個月沒見,配司機了??”

陳西瑞笑著說:“我哪有那閒錢,網約車啦。”

司機很快就到了?,奧迪A6L,這車還可以,不埋汰人家貴公子的身份,陳西瑞拉開車門,扭頭?道:“來吧,公子請上車。”

傅宴欽彎身鑽進?車內,陳西瑞也一同坐到了?後座上,兩人之間挨得極近,她更濃烈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騰騰體?溫,看來也喝了?不少,這時?她掏出手機來,誠心誠意地問:“我能加你個微信嗎?”

閉目養神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睛,側頭?瞧她:“想跟我AA打車錢啊,不用這麼麻煩,你把收款碼打開。”

“嘿嘿,您真幽默。”陳西瑞撓了?撓頭?發,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豐富一下朋友圈,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傅宴欽二話沒說,直接把手機遞了?給她,“密碼1112,自?己弄吧。”

陳西瑞誠惶誠恐地接過來,解鎖進?入桌麵,入目是係統自?帶的背景圖,圖片裡一片汪洋大海,她沒做停留,劃拉幾下,找到了?微信圖標。

掃碼添加上,傅宴欽的微信名是fado,頭?像應該是國外的某個地標建築。

“好了?。”她將手機遞還給他,指尖無意撚過他掌心,溫熱粗糙的觸感,燙得她一驚,趕緊縮了?回去,“認識這麼久,一直沒問你,你名字是哪三個字啊?姓我知道,單人旁那個傅,名字呢?”

傅宴欽沒吭聲,指腹抵著屏幕快速打字,把名字發給了?她。

“叮咚”一聲,陳西瑞收到,對著名字拍馬屁:“卡宴的宴,欽差大臣的欽,你這名字怪厲害的,一看就是個大人物。”

傅宴欽按熄屏幕,語調平緩而低沉,仿佛一個無關痛癢的玩笑:“陳圓圓的陳,西施的西,你這就有點?貨不對板了?。”

“哎,愧對爹媽取的名字了?。”

手機在掌心轉了?兩下,傅宴欽幾不可見勾了?下唇。

陳西瑞皺皺鼻子,隱約嗅到了?一股酒氣,混著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味道更接近於醇厚的木質香,他可能是有點?酒勁上頭?,正閉著眼假寐,嗓音略含一絲沙啞:“我歇會兒,到了?叫我。”

“好。”

閒著無聊,陳西瑞在百度上搜索fado。

原來這詞源於拉丁文,意思?是命運,是葡萄牙著名的傳統民謠。

路程很長,燈火將這座城市照得猶如一片璀璨的星海,到處流光溢彩,炫目華麗。

傅宴欽抱著胳膊休憩,呼吸平穩勻緩,看上去很累的樣子,陳西瑞稍微往窗口?偏了?偏,安靜注視著沿街的走馬燈。

汽車一路掠過寫字樓,掠過通宵營業的飯店,終於停在了?北潭醫學?院正門。

“我到地方了?。”她很小聲地說道,沒指望這人能醒。

這話剛落,傅宴欽卻睜開了?眼,她沒來得及撤離的目光恰好撞進?他幽潭似的眼神裡,男人的疲態裡透著一股清醒的戲弄:“彆忘了?付打車錢。”

陳西瑞嘻嘻笑了?笑:“不會忘噠。”

她下車,輕輕帶上車門,隔著玻璃,與男人再次對上視線。

“拜拜。”陳西瑞揮揮手道。

車門隔音,將世界切割成涇渭分明的兩個極端,車內很靜,女?孩的形象卻是生?動鮮活的。

傅宴欽從她口?型裡讀懂意思?,眼神暗了?暗,網約車發動,小姑娘的身影在他視網膜上緩緩倒退,他正過身子,闔上了?雙眼。

第17章 酒局

艾冉事業蒸蒸日上, 當上了大製作女二,也接了些國產美妝和零食的代言,手頭上略有富餘, 於是就在北市購置了人生中的第一套房。

小戶型, 八十多平,位於三?環內城的中軸線,周邊就是商務圈,交通和生活都十分便利。

她邀陳西瑞來?家裡玩,兩姑娘一開始就約定?好的,誰先在北市紮營安寨了,誰就得請另一方吃頓大餐。

寒流來?襲,氣溫驟降, 陳西瑞已經換上了過冬的裝備, 裹得厚厚實實的站在小區門口,等待保安聯係小艾。

懷裡一束粉荔枝玫瑰嬌豔欲滴,搭配幾株綠鈴草, 就跟花店的標語一樣美?, “迷失在莎士比亞的花園,那裡盛放著浪漫主義的玫瑰。”

當時看到它的第一眼, 陳西瑞就覺得這家店來?對了, 小艾肯定?會喜歡。

電話打完,保安微笑放行,陳西瑞衝人點了點頭,一溜煙跑了進去。

房子?在三?十二層, 視野相當開闊, 入目所及高樓林立,代?言人的巨型廣告牌來?回滾動, 從上向下俯視,車水馬龍,人潮熙攘,行人小得如?同一隻螻蟻。

陳西瑞有點恐高,沒敢盯著路麵看太久,縮回脖子?打量屋裡的裝修風格。

這無疑是間溫馨小窩,大到桌椅櫃門,小到茶幾上的擺設,都是溫暖的色調。她最喜歡小艾家的客廳吊燈,八爪型,每個燈罩都是雲朵的形狀,彆致又漂亮。

“房子?真好看,這什麼?風格?”陳西瑞由衷誇讚。

艾冉從廚房端來?洗淨的車厘子?和葡萄,彎腰擺到茶幾上,“輕法風,今年很流行的。”

“我以後也要在這附近買房子?,咱倆就可?以當鄰居了。”

艾冉笑笑,沒言語,心?想學校果然是夢想的避風港,這地方?一平十幾萬,我為了它快要傾家蕩產背一身債,你拿什麼?買。

“快過來?,帶你參觀下我的衣帽間。”

衣帽間是整座房子?裡艾冉最中意的地方?,以前住四人間的學生宿舍,多少漂亮衣服最終都被塞進那狹小的衣櫃裡,等下次翻出來?穿時,皺巴巴的毫無版型可?言。

陳西瑞跟著走進去,長?條狀的步入式格局,左側是掛衣區,右側是小艾擺放包包和鞋子?的地方?,一眼望過去,這些物品上麵仿佛都貼上了隱形的奢牌標簽。

眼前所見與她的日常生活相隔甚遠,陳西瑞感覺自己像是來?到了愛麗絲的仙境,這些名貴服飾她隻在雜誌和電視上見過,就算去商場,也隻是從奢侈品店門口短暫地路過一下,目的地一定?是那些平價實惠的快消品牌店。

艾冉從衣櫃裡拎出一件咖色大衣,放到她身上比了比,眉眼含笑:“上次逛街的時候覺得很好看,給?你買的,試試。”

陳西瑞聞見一股高級香氛的味道,那味道就來?自小艾手上的這件大衣,“乾嘛突然送我衣服啊?”

“姐妹都當明星了,送你件衣服還?是送得起的。”

“嘿嘿,那我試試。”陳西瑞一點沒扭捏,穿上之後站到試衣鏡前端詳自己,衣服過於精致,而臉卻過於素淡,“感覺跟我有點不搭。”

艾冉打量她:“應該是妝容的問題,頭發散下來?,畫個濃顏妝,嗯……還?得換件內搭。”說完又從衣櫃裡翻出一件米白色修身針織衫,“這件是我自己穿的,換上試試,待會兒我給?你化個妝,咱們正好美?美?地出門吃飯。”

“外麵太冷了,風一吹,頭發全糊臉上了,我今天其實是化了妝過來?的。”陳西瑞笑嘻嘻道。

艾冉單手抱胸,另隻手在她腦門上點了點:“你這算什麼?化妝?充其量就是往臉上糊了層粉。”

後來?,兩姑娘躺在沙發上看《托斯卡納豔陽下》,陳西瑞長?而翹的假睫毛下是一雙昏昏欲睡的眼睛,長?時間專注於一件不感興趣的事情,確實很催眠。

她迷迷糊糊地想:小艾可?真文藝,前有《唐頓莊園》,後有《托斯卡納豔陽下》,外國?片都快被她盤包漿了。

許是瞧出了身邊人的無聊,艾冉切換到其他頻道的古裝劇,打打殺殺的強音效將陳西瑞從瞌睡中拉拽出來?,她醒了醒神,發現托斯卡納變成了深山老林,金發美?女變成了黑衣錦衣衛,節奏也從舒緩走向緊張。

這電視劇好,適合她這種沒什麼?文化內涵的人,看了兩分鐘,居然還?看進去了,她問:“你拍的那清宮劇裡有打戲嗎?”

艾冉說:“有,但不多。”

“啥時候播?”

“快的話,明年應該就能播了吧。”

“真棒,你就等著提咖吧。”

艾冉笑著歎口氣:“哪有那麼?容易。”

“夏安然是這部劇的女一號,對吧。”陳西瑞有板有眼地分析,“你知?道她有多吸粉嗎,我男朋友那麼?個大直男,居然都是她粉絲,群眾基礎好,收視率肯定?不會差。”

艾冉說:“借你吉言咯。”又問,“你男朋友真是她粉絲啊?”

陳西瑞說:“嗯,他就喜歡這種清純款的。”

艾冉聽得一笑,譏誚:“她算什麼?清純。”

陳西瑞沒接這話,娛樂圈哪裡會有傻白甜,能混到影後那位置,自然不是等閒之輩。

聊得正高興,艾冉手機響了,陳西瑞發現她有些抗拒,盯著屏幕猶豫了三?四秒才接,對麵不知?道在說什麼?,艾冉始終麵無表情,嘴上倒是客客氣氣地說“好”。

電話一掛斷,艾冉對她說:“不好意思啊西瑞,今天不能跟你一塊吃飯了,我經紀人給?我安排了飯局,咱們下次再約吧。”

“好吧。”陳西瑞心?裡失落,沒表現出來?。

艾冉換了身美?拉德風格的衣服,又給?自己敷上濃妝,她本是淡顏係長?相,配上低飽和度的妝容,顯得整個人性感慵懶。

現如?今娛樂圈流行白幼瘦,很缺她這一款明豔大氣的女星,陳西瑞一直都是她的鐵杆迷妹,覺得小艾怎麼?穿都好看,披麻袋都好看。

“把?大衣拿上。”艾冉彎腰拔鞋後跟,準備出門,“那內搭我隻穿過幾次,你要不嫌棄的話,就留著穿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陳西瑞隨她一道出門。

兩人在小區門口分彆,陳西瑞背著書包,慢吞吞往地鐵站走。

來?時的鮮花變成了精品手提袋,街道車輛來?來?往往,道旁銀杏凋敝,樹乾底部都被塗上了防凍傷的白色油漆,倒也切合冬季的陰沉基調。

星拓娛樂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凡是公司女藝人,必須無條件服從公司安排,這些安排裡,就包括出席各種酒局。

艾冉推開包廂門,發現公司裡能叫得上名號的幾位都在,一姐楊樂薇正由老板瞿凱麟領著下桌敬酒。

對方?是某部劇的投資人,長?得膀大腰圓,一雙老鼠眼色眯眯地盯著楊樂薇,一姐笑得敷衍,快速與之碰了下杯便回到自己座位上。

在這個圈子?裡混,甭管什麼?玉女,到了酒桌上,都得放下那身清高,做個陪酒逗趣的交際花。

喝了兩圈,艾冉勉強能保持清醒,她這酒量也是一場場練出來?的,投資人出去接了通電話,再進來?時,說是隔壁來?了大人物,讓瞿凱麟領著他公司的藝人們去見見世麵。

見天兒跟個老鴇似的。艾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她不情不願地拿杯子?跟上。

隔壁也是尋常酒局,酒氣熏然的男人們和陪襯點綴的女人們,與她那桌不同的是,這桌的女人隻有三?位,大約是助理秘書之類,穿衣風格比較正式。

隔著大片嗆人的煙霧,很意外的,艾冉看見了傅宴欽,男人指間夾著煙,似醉非醉地靠在椅子?上,在跟身邊的中年男人講話。

投資人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熱絡地打起招呼。

瞿凱麟是天生的投機分子?,他那娛樂公司就是從小作坊一步步投機鑽營成如?今的規模,作為商人,對於錢權有著極度敏銳的嗅覺,他笑著走上前去,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然後目光轉向投資人。

投資人心?下了然,為其引薦,最後報上他的名號:“這是星拓娛樂的瞿總。”

“不敢當不敢當,看我這少白頭,還?是叫我老瞿吧。”

瞿凱麟的名片已遞了過去,傅宴欽出於基本禮節,接過名片揣進兜裡。

主位對麵的男人突然出聲:“我說錢立政,我這麼?個大活人在這兒坐著,你是沒看見啊。”

“哎呦周公子?!”投資人笑臉相望。

艾冉看向說話的男人,發現是周霖修,她之前跟了邱曄半年,陪男人出席飯局時經常能遇見這位周公子?。

周霖修神色恣意,懶懶調笑:“你就提了這麼?一小杯,就想把?我們一桌子?人都敬了?”

投資人討饒:“脂肪肝,三?高,這人啊,上了歲數,什麼?毛病都找上門了,現在的酒量是真不行,這樣,我先提一小杯,敬咱們周公子?。”說完仰頭乾儘,咂了砸舌,“酒是好酒,就是燒喉嚨。”

隨後那杯子?又被滿上酒,他再敬了一杯:“這杯敬傅總和於董,我乾了,二位隨意。”

酒桌上身份高下立見,艾冉心?中冷嗤:看來?這位膀大腰圓的投資人也沒多厲害,見到真正的祖宗也得點頭哈腰給?人當孫子?。

瞿凱麟趁機也敬上一杯,又招呼手下的藝人們過來?露個臉,藝人們皆深諳規矩,一口氣把?杯裡的酒全喝了。

楊樂微不勝酒力,皺起臉,腳步有些虛晃,那投資人見狀,及時扶住她胳膊,卻被一把?揮開,男人臉上隱隱沾染怒氣。

“楊小姐這脾氣。”投資人冷冷道。

瞿凱麟賠笑:“樂薇最近家裡出了點事兒,心?情還?沒調整過來?,錢總要多擔待。”

礙於其他人在場,投資人忍著脾氣不好發作,心?裡罵了句臭女表子?給?臉不要臉。

這頁算是揭過。

都說酒壯慫人膽,艾冉拿起桌上的茅台給?自己斟滿酒,腳步不自覺挪到主位,捏住杯柄舉到傅宴欽跟前,笑語吟吟道:“傅先生,我是西瑞的朋友,上次在禦瀾會,還?是您送我們回去的。陳西瑞,您還?記得嗎?”

傅宴欽與她碰杯,淺抿了口酒意思一下:“有點印象。”

周霖修笑道:“說起來?,有次我還?碰到那姓陳的小姑娘了,傅總,你猜她跟我扯了句什麼??”

傅宴欽靠在椅背上抽煙,要笑不笑地看著他,煙霧從唇縫吐出,一團繚繞。

“她說跟你關係特彆好,你倆經常一塊吃飯。”

有人開始起哄,就說傅總怎麼?還?搞起金屋藏嬌那一套了,也不把?人給?帶出來?。

另有人就說,金絲雀當然要嬌養,哪能隨意拋頭露麵。

傅宴欽聽得一笑,神色不顯:“她這麼?跟你說的?”

“都是原話,一點沒誇張。”周霖修直勾勾地看著對麵的男人,眼神裡似有探究,“聯信那項目拿到手,您這個大忙人可?算有逗弄女人的興致了,還?有閒情逸致給?女人推薦股票呢。”

傅宴欽夾了塊魚肉送進嘴細嚼慢咽,隔了會兒才回:“我給?她推薦了你們家公司的股票,漲停了就讓她請吃飯,要是跌了,這錢算你頭上。”

一桌子?人笑起來?。

周霖修哼了聲:“我就納悶了,就說咱們男人吧,是不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爾麵前擺上一道鹹菜蘿卜,反而跟見著了寶貝似的。”說罷,笑了笑,“就那姿色,還?不如?大屁股的洋妞呢。”

傅宴欽眸光低垂,探身將手伸到煙缸裡,磕了磕煙灰,“我對吃沒什麼?研究,能飽腹就行。”

周霖修話趕話:“飽腹肯定?能飽腹,那姑娘的底盤在那擺著呢。”

傅宴欽抽了口煙輕吐出來?,不冷不熱道:“挺瘦溜一小姑娘,沒你說得這麼?不堪。”

場麵上過過嘴癮,犯不著把?話說儘了,萬一那姑娘真跟傅宴欽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他這可?就屬於虎口拔牙九死?一生。

周霖修給?自己打起圓場:“這不是我談的那些女的都瘦得跟麻杆一樣,看習慣了。”

傅宴欽開了句黃腔:“那你得悠著點兒控製力度,彆把?麻杆搞骨折了。”

眾人都笑,講了幾個葷段子?,氣氛重新熱鬨起來?。

飯局之後,另有活動,瞿凱麟今天沒安排艾冉,艾冉求之不得,走時看見瞿凱麟把?楊樂薇塞進了那投資人的車裡。

至於今晚會發生什麼?事情,那就輪不到她操心?了,她在滴滴上叫了輛車,打算回家休息。

等車之際,艾冉看見那幾位男士從酒店大堂走出來?,專車已經侯在了門口,傅宴欽與那位萬通證券的於董握手道彆。

男人的一雙長?腿包裹在啞光麵料的西褲下,修長?挺拔,有種斯文雅痞的精英範兒。

不經意間,艾冉與他對上了眼神,猶豫之下,她走上前去,禮貌客氣地問:“您是直接回家嗎?”

傅宴欽從褲兜裡摸出煙盒,抖了一隻出來?,含在嘴邊,攏火點燃。

頃刻竄起的火苗燎過男人的眉眼,他深吸口煙,不疾不徐地吐出來?,一抬頭,發現這姑娘還?杵在跟前,一時興起問了句:“你跟她怎麼?認識的?”

艾冉自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我跟西瑞是老鄉,我倆都是江州的。”

傅宴欽沒再說什麼?,朝前幾步,拉門上車。

艾冉訕訕而立,用力拍打自己兩頰,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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