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發白，我站在上越市最高的大廈屋頂上，看著漸漸泛起微紅的東方天空，心裡依然還是有點茫然。
就在不久之前，鶴姬突然叫醒還在睡覺的我，帶我來到這裡，一路上什麼都沒說。
我看到她的身影映在在清晨的霞光中，猶如神靈一般，卻又帶著飄逸出塵的氣息。
登上天台，她注視著腳下的上越市，又看著遠方的春日山城遺跡，沉默了一會兒，回過頭來，注視著我。
“我是來向您辭行的。”她開門見山地說，“人間的事情已經了結，我也該回到自己應該待著的地方去了。”
她並沒有留給我反應的時間，隻是微微躬身，便化作一片星塵，消散在晨光之中。
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也知道這一天快要來了。
在她剛才找到我的瞬間，我就猜到她要做什麼。
彆的英靈來到人間，是因為有所牽掛，有自己在乎的人或者事，有想要完成的願望或者承諾，有需要自己幫助的人，或者兼而有之——比方說亞瑟，既是為了履行當初和衛宮切嗣的約定，也是為了幫助和自己頗為相似的衛宮士郎；比方說美杜莎，既是為了尋找向珀爾修斯和雅典娜複仇的機會，也是為了幫助和自己一樣渴望複仇的巴澤特……即使觀世音菩薩轉世，恬淡無為的活佛倉央嘉措，也是因為間桐櫻對衛宮士郎的真情過感動，才會屈尊降臨塵世——但這所有的一切，都和鶴姬無關。
她名義上可以算是我的祖先，但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或者羈絆可言。她曾經是我的戰友，但連她自己都不記得那段人生——實際上當我問起她為何擁有日本國器重寶的天從雲劍時，她自己也很茫然。
她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除非有事要辦，否則幾乎寸步不離靜室，整天都坐在佛像前參禪，但我卻是個徹底的無信者，對任何神佛都沒有絲毫尊敬的意思；她堅持義理到幾乎偏執的地步，簡直可以算是“正義”這個詞在人間的具現化，而我充其量隻能算是比較有正義感而且願意付諸實施，該做殺人放火搞破壞的時候也從沒軟蛋膿包過……
所以，讓她留在人間，留在我身邊的理由，其實隻有一個。
春日的命令。
未來的春日可以稱得上是這個世界最高的神明，她的命令是絕對的，不可違背。
所以鶴姬留下了，留在了我的身邊，充當我的助手和保鏢。
但實際上，我並不需要她當助手。
她在我身邊一年多來，我要麼過著平靜——或者並不能算平靜——的校園生活，要麼就是和各種各樣的敵人戰鬥，她的確經常和我一起在夜間巡邏，可每當我麵對強敵的時候，她卻往往會不在。
而隨著我的實力不斷提升，漸漸的，她也已經幫不上我的忙了。
畢竟她並非完全的英靈，隻是借用第三法具現在人間的一個投影罷了。
完全的英靈，擁有很多不可思議的能力和寶具，但因為第三法、借助聖杯具現的英靈，卻隻能發揮出那些能力的一部分——職階。
對應自己的職階，發揮出相應的能力，如此而已。
換句話說，在我身邊的鶴姬，隻是“上杉謙信”作為“劍士”的那一麵罷了。
曆史上的上杉謙信，曾經和我並肩作戰的軍神巫女，在她所擁有的能力當中，“劍士”實在不算多麼有價值的一部分。
她最大的本領是領兵作戰，其次則是身為最高等級巫女，手持天從雲劍召喚須佐之男的法力——但這些在鶴姬身上都沒充分體現出來。
直到昨天夜裡。
昨天夜裡，我是第一次見識到了“全力以赴”的她。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軍神”之名究竟因何而來。
越後軍隊的數量其實並不會比白騎士的幽靈大軍更多，而且幽靈士兵就算死了，魔力也會被回收一部分，用來重組新的士兵，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無窮無儘。
但她召喚出來的越後上杉軍，卻硬碰硬地擊潰了幽靈軍勢。
一開始我也以為是她的部下比較多，戰鬥之後回想一下，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越後鐵騎，從來就不以數量著稱，頂天了也就兩三萬人，怎麼可能比五百艘戰船的士兵更多？
要麼是布拉德沒有全力出手，要麼就是鶴姬能夠讓戰死的英靈們複活，重新戰鬥。
布拉德當然不可能留手，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鶴姬召喚出來的英靈們，根本就是不死不滅的！
數萬名不死不滅的英靈戰魂。
記得特梵姆曾經說過，布拉德的幽靈軍勢，其實是他的固有結界——所謂固有結界，就是以自身的意誌和魔力侵蝕現實，創造出極端有利於自己的環境——和學園都市的超能力者們做法相似，或許亞雷斯塔原本就是在固有結界的基礎上研究出了“屬於自己的現實”這種激發能力的方式。
而鶴姬召喚越後鐵騎的能力，應該也就是她的固有結界吧？
除此之外，那猶如流星趕月的神射，啟封天之從雲、揮劍斬殺布拉德的一劍，都是了不得的能力。
這才是她真正的力量，這才是她全部的力量！
唯有在上越市，依靠越後人民數百年積累的信仰，依靠她和這片土地的羈絆，她才能掙脫第三法的束縛，展現軍神上杉謙信的全部力量。
但於此對應的，她必然會受到這個世界的抑製力。
完全版的英靈是不該出現在人間的。
所以她的離開，也就成為了必然。
“記得春日說過，未來的我曾經闖進英靈殿，去找吉爾伽美什的麻煩。”我突然想起這件事，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是那樣的話，或許還會再見麵吧？”
“後會有期。”我對著少女剛才站著的位置，輕聲說道。
……不過在那之前，還得先解決眼前的難題。
布拉德的問題是擺平了，可綺絲肖特被埋葬機關和白翼公同時尋找，這個麻煩卻還沒搞定。
“連白騎士布拉德都消滅了，那麼點問題不算什麼吧。”咩咩對我很有信心。
我相信無論梅連等人還是特梵姆和莉塔，都絕對不敢再在上越市動手——他們可不知道鶴姬已經返回英靈殿。
但綺絲肖特的問題必須解決。
“乾脆挑明了說吧！”阿良良木曆如此建議，“既然真武大師已經有能力鎮住他們，那麼索性讓他們看到小忍現在的模樣，也好死了這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