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你告訴他了嗎(2 / 2)

蘇暮雨皺了皺眉,左手手指挑上了傘體上的利劍,麵對一個喝了整整七杯七盞星夜酒的唐蓮,任是他也不敢掉以輕心。

紙傘慢慢張開,傘下的刀絲細若無物,在雨中更是難測。

十八劍陣,蘇暮雨的成名絕技,失傳已久的蘇家劍陣,卻被他靠一本殘籍複原。

唐蓮舉起酒杯,就要一飲而儘

“蘇暮雨!”

雨霧之中突然響起一聲厲喝。

伴著馬蹄聲靠近。

十分熟悉的聲音,儘管這聲音是平時從未有過的急切和淒厲,但他還是一下就分辨出了來人。

劍陣緩緩回收。

“鐺——”一聲,馬上的子薑最先反應,一支細小銀針破空掠出,擊碎了唐蓮手裡的酒盞。

她跳下馬背,一躍擋在了唐蓮麵前,手裡已握了一柄軟劍。

“唐公子。”子薑極快地給唐蓮塞了一嘴蓮萊丹,“緩兵稍後就到。”

唐蓮喘著粗氣,勉強咽下了嘴裡的東西。

“二小姐,怎麼會來?”他先是看向那邊正翻身下馬的林朝朝,方才那一聲“蘇暮雨”讓唐蓮認出了她的聲音,

“她怎麼會來這兒?”唐蓮心頭一緊,如果讓二小姐出了什麼事,如何給三師尊交代?

可最後一盞酒被子薑打碎,憑一個重傷的他和不知深淺的子薑又能勝過執傘鬼?

然而,事情並未如唐蓮所想的那樣發展。

林朝朝的鬥笠上不斷墜下雨簾,宛如帷幕,遮住了她的容貌。

早春時分,天氣微寒,下了雨就更冷了。她的繡鞋踩在泥沼地上,雲青色的裙擺已濕了大半。

雨霧重重,兩人靜靜對望著,蘇暮雨看見她清瘦的身形在風雨中微微顫栗著,不知是因為一路狂奔還是太冷。

場麵陷入一種微妙的對峙狀態,直到蘇暮雨身後重傷的謝繼刀實然暴起,抽出一把窄背直刀就向林朝朝劈來!

他的本意當然不是殺人,而是看出了來的兩個女子中林朝朝是主導的那個且更易拿捏,何況她此刻身邊空無一人,此時不挾持更待何時?

涼冽刀風襲來,裂開空中雨幕,謝繼刀幾乎是瞬間就到了林朝朝眼前,但林朝朝連後退半步都不曾。

“找死!”正為唐蓮梳理亂竄真氣的子薑長劍脫手,劍比人快,一下擲在了林朝朝眼前半尺之處,“鐺——”的一聲,正正好阻在了謝繼刀刀尖之前。

一點淡粉色的影子緊隨而至,一把握住了劍柄向後一掃,那抵在劍身上的刀傾刻間崩裂,謝繼刀也被逼飛了出去,

子薑的眉眼婉約靈動,此刻卻盛滿了冷酷和殺意,她持劍立在林朝朝身前,輕聲道:“小姐先走。”

然後反手一劍緊逼而上,就想將摔飛出去的謝繼刀斬於劍下!

劍光一閃,子薑的劍猶如一條銀蛇,伴著她微微揚起的粉色裙擺,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然而,一直沉默的蘇暮雨卻突然出手了,他上前一步接住了被逼飛的謝繼刀,順手撥出了傘柄中的細劍向前一擋,兩柄利器交錯而過,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片刻之後,子薑後退三步,額上已出了一層薄汗,被雨水混著流下臉頰。

蘇暮雨甚至沒有動手,隻是拔劍一擋,就讓子薑感覺眼前像擋了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這可真是不好打了。

她和唐蓮聯手都不一定有勝算。

“久聞暗河蘇家家主盛名,今日若能得見十八劍陣,三生有幸。”

子薑戴著的鬥笠在方才已經掉落,一頭長發被雨打濕貼在身上。

她眼角微蹙,長劍起,映射著令人膽寒的利芒,但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劍身之上已經有了一道細長的劃痕。

子薑皺了皺眉,極快掃了眼蘇暮雨手中的細劍。

這一看就出大事了。

這不是她家小姐在臥房裡放了好幾年,以前還常拿出來撫摸歎氣的那柄千年玄鐵打造的劍嗎?

子薑腦子裡最先閃過的一個念頭是:暗河這麼大一個殺手組織已經窮到堂堂一家家主要去偷劍了嗎?

“子薑。”林朝朝終於開口了,她先是躍到了重傷的唐蓮身邊,沒理他的勸告摸上了他的脈博,然後手指一翻,一根銀針紮在了他的麻穴。

唐蓮還來不及驚訝就暈了過去,林朝朝把他放進茶棚之中,然後對子薑說道:“先照顧大師兄、蘇家主無意傷人,不得無禮。”

子薑看一眼蘇暮雨,發現他真的沒有出手的跡象,再看眼林朝朝,又想到蘇暮雨手裡那柄劍,腦海閃過一個荒唐的想法。

“是。”她慢慢收了劍,警戒著退到了茶棚之中。

雨聲淅淅瀝瀝,林朝朝和蘇暮雨一個站在棚下,一個執傘立與雨中,兩兩相望,皆是沉默。

“暮雨,我的合作,依舊有效。”

良久,不知多少雨滴落入泥,子薑梳理著昏迷的唐蓮的真氣,聽見那一聲“暮雨”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你們選擇的人我無權置喙,但他不可能帶你們進入光明,若有一日你心生悔意,“林朝朝頓了一頓,心底湧上一股微妙的傷感.

“我或許幫不了暗河,但幫得了你。”

她的聲音在雨聲顯得那麼輕柔,宛如當初情濃在他耳邊的細語,蘇暮雨似乎從中品出了那麼一絲情意。

“小朝。”蘇暮雨突然一下閃到了林朝朝身前,他張了張口,似乎有很多想說,但臨出口又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說不出幾個字。

他想說自己不值得幫助、想說自己會幫她手刃仇人、想說自己從來就不曾放下、想說自己很想她,想說今日之事本不該如此……

但他還是克製著。無論從前還是現在,他的情意都是沉默且無聲的,有太多的不可為和無奈。他不能亦不敢。

“此非我意,隻無力改之。”

最後也隻能草草幾字了事。蘇暮雨自己都覺得懦弱的說辭。

“不必向我解釋,”林朝朝輕輕道:“暗河本與我無關,隻是因為你罷了。”她在宮中亦有棋子,隻要利用好易文君,殺洛青陽並非癡人說夢。

“你保重。”她想轉過身去看看唐蓮的情況,卻被眼前人突然拉進了懷中。

很輕很輕的擁抱,帶著濕汽,擁住她的人甚至沒有靠近她的身體,隻是輕輕地,輕輕地,像攏住一片柳絮一樣攏著她。

林朝朝感到眼前人比常人還低三四度的體溫,有些驚詫地張大了瞳孔。

以往蘇暮雨總是端方而克製,很少會有他主動靠近的時候。

她一時間不知是該推開還是先開口問問他怎麼了。

後麵的子薑嘴巴已經快張成一個o字,她想了想,再想了想,默默縮回了想去拉開人的腳步。

小姐她有什麼錯呢,她隻是心太軟了。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一句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愧疚。

紙傘掉在了地上,他的發濕漉漉的,身上沒有以往皂莢的清香,隻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揮之不去。

“你沒有對不起我,”林朝朝輕輕回道,腳步微微後撤,退出了他的懷抱.

“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誰對不起誰。”

她宛如新月般的眸子在一瞬間變得很柔軟,像月滿時分溢出的澄黃月光。

她已經摘下了鬥莖,鬢邊的發被雨暈濕,還有幾滴雨點掛在鬢側,猶似白瓣牡丹上帶的露珠。

蘇暮雨伸出手想為她擦去,卻又在半空頓住。

一直用餘光瞟著的子薑,啊,這………小姐,我的小姐,這個還不如無雙城的那個呢。好歹無雙城隻是不讓外人進入,暗河可是嚴令禁止門內弟子跟外人通婚,而且無雙城也不乾殺人行當啊!

最後是林朝朝自己抹去了鬢邊的雨水。蘇暮雨沒再說什麼,帶著昏死過去的謝繼刀離開。林朝朝和子薑發了信號彈在茶棚裡守著重傷的唐蓮.

“小姐,”子薑猶豫半響,暗戳戳靠過來,“那執傘鬼是……”

“當年他受命護送我回林府,有過一點淵源。”林朝朝看她一臉八卦,輕輕橫了她一眼,倒沒有瞞她的想法。

“幾年前重逢,算是一段舊情往事。”

子薑:!!!

我作為貼身侍女儘然不知道一點!

她一時間臉色變得很精彩,最後變成疑惑。

“那小姐,無雙城主知道嗎?”

林朝朝愣了一愣,她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沒有,我沒告訴他。”

前男友的事有必要告訴現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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