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慕家之人在此,解毒不難,但此時劍鋒在前,哪裡有空檔給他們解毒。
子薑趁勝追機,她自己其實也身受重傷,千麵鬼扮做侍衛隊長的模樣哄騙她對她下了毒,若非她功力深厚,假死脫身後再將毒逼出體外,她此刻已是個死人了。
一劍霜寒,風雪萎靡,粉色衣裙翻飛如花,帶著勢不可擋的淩利和殺氣!
“去死吧!”
子薑艱難調整著自己的吐息,不讓人看出自己的無力,她一劍落下,整片雪地中的積雪瞬間揚起,彙成雪龍一般向暗河三人咆吼而去。
一劍,凜寒而霸氣,甚至不輸於暗河家長的實力!
蘇雨抬劍猛揮,但彈指醉藥效生起,他漸漸沒了力氣。
不能拖下去了,最後是千麵鬼慕嬰將鬥笠摘下向空中一甩,三人傾刻化做幾縷輕煙,消失在雪地。
隻是那牆上沒入的三根刀絲,不知被誰人取走了。
劍氣散了,那雪龍也似泡沫一般散去,重新落下成了地上的積雪。
子薑也終於強撐不住,以劍撐地,吐出一大口血。
“小姐。”
她匆忙抹了把血就去扶身後的林朝朝,驚覺她的身體這般冷,若非吐息尚在,她險些以為人已經被凍死了。
“子薑來遲了。”她滿是悔恨,一手摁在林朝朝丹田處,就要給她傳功。
“不,不必了。”
林朝朝的肺部火燎似的疼,手上的傷口仍在流血,卻在流至腕處時凝結成冰,整隻手滿是血紅。
“你的傷不比我輕,不要浪費給我。”何況接下來說不定還有意外,她們之間總要有一個能打的。
她在子薑的摻扶下緩緩站起,一陣頭暈目眩。
夜風刮在身上,能凍到人骨子裡,她的心也漸漸冷了,卻還是存著些難消的執念。
“簪子,我的簪子呢......
那支玉簪,曾被無雙玩笑似奪過兩回的玉簪,那根本不是她父母的定情信物。
那是前幾年蘇暮雨親手雕來送她的。她父母的定情之物早在當年林母自刎的時候就碎了,那玉簪是特意仿的他們那一支。
“碎了。”子薑扶住她,“方才被那暗河殺手一劍劈碎了。小姐,那簪子雖是老爺夫人遺物,但小姐安危最重,他們泉下有知不會怪罪小姐的。”
“碎了?”林朝朝喃喃,意識渾渾噩噩,仿佛失了魂一般。
“碎了,碎了也好......”
就如同那些年所有的過往一樣,破碎了。
“小姐,你傷糊塗了。”子薑擔憂地看著她,“此處是天啟城郊,我來時注意到董太師的府邸就在不遠,我們可以去那裡求援。”
至少,林朝朝不能在這樣的溫度裡再待下去了。她沒有武功,這麼冷的天氣足夠凍死一個弱女子。而董太師和林老爺子有舊,現在這樣亂的局勢,林朝朝還不能出事。舉手之勞,他不會不幫。
子薑劍意為冰霜之氣,內力屬寒,若強行渡入她體中容易適得其反,加重傷勢。
“去吧。”
林朝朝已沒了力氣,喉嚨陣陣腥甜,卻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這刺骨的寒已經將她心頭的火熱儘數澆滅。她現在神色靜的可怕,心裡卻累極了。
但她還要活下去,於是麵無表情地摳掉了手上那些已經凍結的血塊,任由新的血流出來。
痛意讓人意識清醒幾分,幸虧子薑還有點餘力,攬子林朝朝就往太師府去。
然而此時的太師府,也是殺機四伏。
一身血汙的黑衣人點頭:“蘇家蘇暮雨。”
管家瞳孔微微一縮:“蘇家如今的家長,昔日的傀,暗河這麼大的人物都進入天啟了嗎?”
蘇暮雨左手一揮,將傘身整個的插入了土中,他握緊了手中的細刃,對準了管家:“閣下不是無名之輩。”
董太師笑了笑:“不僅有名,而且太有名了。”
管家對太師垂首道:“老爺,你就彆折煞小的了。”
蘇暮雨又望了一眼那名管家,身形一動,已經閃到了兩人麵前,細刃一揮,卻被管家一把握住。
蘇暮雨就著月色終於看清了,管家的手上,帶著一雙猩紅色的手套。
管家手輕輕一彈,蘇暮雨帶著細刃騰空躍起,落回了原地。
暗河蘇家家主,連續出劍兩次,無功而返。
“離天。”蘇暮雨輕輕說出了這兩個字。
但這兩個字,背後的故事,卻很重。
殺人王離天,曾經江湖殺手榜上連續十三年的榜首,手上不知道沾滿多少鮮血,就連最為神秘的暗河都有數名殺手死在他的手上,一度讓整個暗河都黯然失色。後來在奇雷山,遭遇幾十名高手圍攻後身受重傷逃離,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執傘鬼。”離天抬頭望向蘇暮雨,原本佝僂著的身子已經挺得筆直,“當年沒有與你一戰的遺憾,今日是要彌補上了嗎?
“你沒有死,但是受了重傷,而且至今沒有痊愈,不然剛才的那一擊,應該更強。”蘇暮雨微微皺眉。
“那年你們暗河設下圈套,從那樣一個地獄裡活下來,又如何可能安然無恙。”離天冷笑。
“但你還是從地獄裡走出來了。”蘇暮雨說道。
離天一步躍前來到了蘇暮雨的麵前,一拳擊下:“因為我就是地獄!”
蘇暮雨提劍一格,被一拳打退!
離天再近,又一拳揮落。
頓時風雪迷離。
“聽說你重現了蘇家的十八劍陣,我想看看!”離天步步緊逼。
蘇暮雨一退再退:“要看我的劍,代價很大。”
離天冷笑,一拳將麵前的地打裂,走石飛揚,石破天驚:“在我麵前,說什麼自大的話。”
董太師輕輕地歎了口氣:“離天,你離我太遠了。”
離天一驚,猛地轉頭:“不可能。”他是殺人王離天,就算當年重傷以後功力不複當初,但是殺手的警覺性依然還在,他剛剛已經確認過,附近並沒有另外的殺手了。
但是他忘了,暗河有一家姓慕,慕家殺人向來悄無聲息。
一個白衣女子出現在了董太師的身邊,伴隨著的,還有數隻閃著熒光的紙蝶。白衣女子聲音清涼:“奴家慕涼月,見過董太師。”
董太師鎮定自若:“姑娘好。”
“本來董太師這樣的人物,隻有蘇家主這樣的殺手才配得上取你的性命。”慕涼月輕聲道,“但是沒有辦法,今日太師得死了。”
“一定要死嗎?”董太師問道。
慕涼月點頭:“這是太師的命。”
董太師笑道:“你不知道,我能活到現在,就是因為我董祝,不信命的。”
離天怒吼一聲,試圖回到董太師的身邊,可蘇暮雨的劍卻攔在了他的身前。
沒有人能在執傘鬼細雨般密集的劍勢下輕易脫身,就算是殺人王離天也不行。
“再見了。”慕涼月輕輕揮了揮衣袖,紙蝶迎風而死。
而太師府外,林朝朝和子薑還未到門口,便聞到一股難以忽略的血腥味。
恐怖的殺氣自府內散出,兩人俱是心中一驚。
董太師是三朝元老,天下文官之首,如今的監國主力,誰都可以出事,他不能!
若真遇不測,天啟城,不,北離就亂了。
林朝朝甚至感覺到了,那股殺氣,十分的熟悉。
她心頭一顫,鋪天蓋地的寒意向她襲來,本來將近昏迷的狀態硬生生調起了精神。
“小姐,這......”林朝朝能感覺到的子薑自然也能。她遲疑著,董大師看樣子也遇刺,那她們.......
“進。”
她輕輕抬起了頭,不知是恨意還是憤怒支撐著她本就殘破的身體,搶先一步躍進了府邸。
而另一邊,無雙一路禦劍趕回無雙城,卻發現城中井然有序,問起,根本沒有人給他寄過信。
他立刻明白了什麼,不敢耽誤片刻,一路疾馳趕回天啟。
姐姐,你千萬不能有事。
他如此想著,眸中戾氣橫生,腳下禦劍越發快,幾乎成了一道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