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永安王府。
“孤劍仙洛青陽,師從雪幽泉,雪幽泉曾是蕭氏皇族的影密護衛,十六年前與魔教一戰死傷殆儘。如今這個世上,雪幽泉的弟子還剩下兩個。”蕭瑟舉起藥壺,給躺在床上的司空千落倒著藥,“雪幽泉的事情,江湖上知道的人很少,隻有我們皇族才清楚。”
“除了孤劍仙洛青陽,另一個是誰?”雷無桀問道。
“另一個我們也見過,是蕭羽的生母,宮裡的宣妃娘娘。”蕭瑟放下藥碗放在了桌上,“先涼一涼。”隨即他站了起來,繼續說道:“當年洛青陽是雪幽泉最出色的弟子,後來做了先帝的貼身影衛,救了先帝很多次。先帝心念他的功德,死前賜了一座城給他。洛青陽選了西麵的荒城慕涼,據說是為了練他的淒涼劍。”
“淒涼劍?”雷無桀微微皺眉。
“是啊,淒淒涼涼。生來無父無母,同門又都死了,自己喜歡的人嫁過兩次,卻都和他沒有關係,你說這樣的人,淒不淒涼?”蕭瑟反問道。
“那他此次來……”雷無桀惑道。
“殿下。”老管家忽然走了進來。
“如何?”蕭瑟眉毛一挑。
“孤劍仙攜著那塊城門牌匾到了宮門之前。”老管家緩緩說道。
屋內眾人都是一驚。
蕭瑟問道:“可說了什麼?”
“就說了四個字。問劍天啟。”老管家緩緩說道。
“問劍天啟?”
林朝朝望著窗外略微刺眼的太陽,“這是對所有天啟城裡劍客的挑釁,也是對天啟城蕭氏皇族的挑釁。天下五大劍仙,三位如今都在天啟城,可真是熱鬨。”
“小姐,洛青陽這種明擺著打朝廷臉的做派,看樣子不隻是為了赤王,這麼大張旗鼓地去宮門外問劍,是想帶走景泰宮那位?”子薑惑道。
“大抵差不了。”林朝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算什麼,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真真是情深一片啊。
“問劍天啟,就連我這麼憊懶的人,也忍不住想去問一問啊。”謝宣躺在欽天監的院子上,一手捧著書,一手敲著劍。
“天下五大劍仙,三位如今都在天啟城了。師父,你會去會一會那孤劍仙嗎?”李凡鬆問道。
“你想我去?”謝宣反問道。
“兩名劍仙之間的較量,自然是想看的。”李凡鬆撓了撓頭。
謝宣笑了笑,搖了搖頭:“我可打不過洛青陽,那家夥的劍當年就很厲害,如今怕是跟那神遊玄境已經半步不剩了,隨時可以破境。顏戰天應該會去吧。放心,劍仙之間的較量,你一定看得到。”
“不過……”謝宣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李凡鬆。
“你過去藏在身上的那副美人畫還找得到不?”
嗯?
李凡鬆愣了一下,半晌才想起來什麼,臉色微微發紅。
“師父,你知道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為師我什麼看不出來,隻是不戳破罷了。”謝宣翻過一頁書,道,“你有分寸,隻是記得,名花自有高人守,莫生妄念。”
李凡鬆想起那副早就不知在何處的美人畫,撓了撓頭。說起來他很久沒見過林小姐了,可能確實無緣吧。
天啟城皇宮之外。
一處茶棚之下。
一身灰衫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哪裡,慢慢地喝著茶。
茶鋪夥計已經走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在那裡自己燒水、煮茶、喝茶,周圍幾十丈之內都沒有人影,店鋪都關了門避之不及,隻剩下一層又一層的禁軍像是鐵桶一樣將這裡包圍了起來。但誰也沒有敢向前。
隻有一個中年儒士穿過這包圍走了進去,當然禁軍試圖攔過他,但才剛舉起刀,刀就已經碎成了兩半。
“我沒有惡意,請放行。”中年儒士這麼淡淡地說著,然後就穿過了他們的包圍,走到了灰衫男子的身邊坐了下來。
“青陽兄。”中年儒士垂首道。
“謝先生。”灰衫男子似乎並不驚訝,然後給中年儒士也倒了一杯茶。
孤劍仙,洛青陽。
儒劍仙,謝宣。
兩位絕世的劍仙,就在這天啟城的宮門之外,並肩而坐。
“你的淒涼劍,成了?”謝宣緩緩問道。
“小有所成。”洛青陽答道。
“難怪難怪,以前都是天下問劍於你。這一次,你既然已有所成,那麼問劍於天下倒也不是不可以。”謝宣笑了笑,“隻是你認為,誰配被你問劍呢?”
“原本最想問的人,已經死了。”洛青陽淡淡地說道。
謝宣點了點頭:“道劍仙趙玉真。”
“但你還活著。”洛青陽又說道。
謝宣連連擺手:“我不行我不行,雖然我手裡拿著劍,但我是個讀書人。你看我的書,不,我的劍,就叫萬卷書。”
“看萬卷書,行萬裡路。我很敬佩謝先生。”洛青陽說道。
謝宣笑了笑:“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這一次青陽兄來,隻是為了問一問劍?”
“問劍是一個心願,我會在這裡等七日,等待天下劍客來這裡問我劍。七日之後,我要殺一個人,帶走一個人。”洛青陽淡淡地說道。
“你想等的百裡東君不會來。”謝宣收起了笑意,“你想帶走的人很難帶,至於你想殺的人,你想殺誰?”
洛青陽眉毛微微一挑,手裡的九歌劍猛然出鞘,他手一揮,那柄奇長無比的劍已經飛去,將那禁軍的包圍硬生生地劃出了一道口子,長劍穿過了小半個天啟城後,又折返而回,穩穩地落回了劍鞘之中。
謝宣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好一柄九歌劍。”
不過一個綿長的呼吸間,永安王府的牌匾已經摔了下來,上麵的劍痕清晰可見。
蕭瑟站在門口幽幽地歎了口氣:“原來是衝著我來的啊。”
雷無桀則蹲下身伸手撫摸著上麵的劍痕:“這和天下第一樓內白羽劍仙的劍意比起來,隻強不弱。”
“看來百年來最強的一位劍仙,來取我們的命了。”蕭瑟懶懶地說道。
注意到那柄突然奪鞘而出的劍,自然不止永安王府的人。
那柄劍是擦著兩個人的身子而過的。
無雙感受到那長劍之上淩厲淒涼的劍氣,似乎還想伸手攔住那柄劍,卻被身邊的蘇暮雨製止了。
洛青陽問劍問的是天啟,而不是天下,可如今,天下間幾乎有名的劍客,都已經踏入了這座城。
無雙不得不驚歎道:“剛剛那一劍,真當絕世了。”
“我和雪月劍仙,道劍仙兩位劍仙交過手,這個人的劍氣,勝過他們。”蘇暮雨伸手感受到那一閃而過的劍意,“這個劍客……”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無雙,道:“我曾經見過他的劍,郡主也見過。”
“孤劍仙洛青陽。”無雙嘖了一聲,“確實不好打啊。”
“他遲早會踏進這座城,隻是竟然這麼快。”
方才那一劍之盛,看來就算拚死一搏也最多一兩分勝算。難怪當初林朝朝找暗河一開口就是一座城的報酬,洛青陽確實值這個價錢。
兩人交談間,那柄劍卻再度折返而回。
蘇暮雨皺了皺眉:“跟上去。”
林朝朝站在高樓之上,那一抹極強的劍氣劃過天啟的街道,被她收入眼中。
怎麼能不去湊這個熱鬨呢?好歹她也勉強算得上一個用劍的人,如果當年沒有被人一劍斷了武道。
最好有人能問劍的時候把他弄個半死,一大把歲數了學什麼就算與天下為敵也要和你在一起,林朝朝惡劣地想著,卻是往頭上簪上了一朵好看的彤霞色絹花。
鬢邊的鳳釵下銜著一串寶珠,輕輕曳動,顏色豔麗的血紅色素裳上沒有一點花紋,行走時仿佛就是一大團流動的血跡。
一件極輕薄的罩衫穿在晃眼的紅色上頭,像是夜晚一層如煙似霧的朦朧月光灑在了攤開的血漬上。
等洛青陽和易文君見到了麵之後才是她的安排起作用的時候,現在權當看看熱鬨。
中原武林這麼多年人才輩出,指不定有幾個後浪能把前浪拍死在沙灘上呢。林朝朝隨意想著。
茶鋪之中,謝宣將杯中的茶一飲而儘,隨即歎了口氣:“青陽兄,謝宣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