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著走？”洛青陽低著頭，望著剛剛回鞘的九歌劍。
“我倒是想再坐一會兒，但是怕是有人等不及啊，我也怕他誤以為我是來搶對手的。他脾氣不好，武功太高，我得躲躲。”謝宣笑著站了起來，抬起頭，便看向持著破軍劍的顏戰天已經站在了那裡。
“戰天兄，許久未見了。”洛青陽又倒了一杯茶，放在了邊上，“先喝一杯茶。”
“砰”的一聲，話音剛落，茶杯碎了一地。
謝宣苦笑著躲開：“我說得果然沒錯。”
顏戰天望著洛青陽，沉聲道：“我的劍來了，你問吧。”
自從百曉堂出百兵榜，列出這天下的五位劍仙後，從來沒有人當眾見過他們的對決。
年輕時的李寒衣曾經和趙玉真一劍定情。
年輕時的謝宣曾經和李寒衣試過一劍。
年輕時的洛青陽和顏戰天則對戰過三次。
但是彼時，他們都還隻是初入江湖的少年，還未曾名揚天下，這些對決在當時無人問津，在後來卻成為了人們茶樓中反複提起的傳奇。而如今，真正入了劍仙巔峰的兩位劍仙竟然要在天啟城內，宮門之外進行對決？
怎能不令人神往？
消息很快就被那些藏在附近的劍客們傳出去了，於是那原本隻有禁軍藏匿的樓房間，很快就來了許多看客，而禁軍們也得到了授意，允許了他們的進入。
當然，他們不允許也沒有用，因為來的人是。
貴為皇弟、監國的金衣蘭月侯。
永安王府的蕭瑟、雷無桀、葉若依。
青州沐家的沐春風。
作客欽天監的儒劍仙謝宣和他的弟子李凡鬆。
白王府的蕭崇和他的侍童。
赤王府的蕭羽和侍從龍邪以及那名神秘的黑袍人，當然暗河的大家長蘇昌河也一同來了。
許久沒有露麵，不喜歡這類場合的掌香監瑾仙竟也破天荒地出現了，或許在他的心中，仍然也把自己當成一名劍客來看待，也對於劍仙之間的對決心馳神往。
還有那些藏匿於天啟城中，沒有真正露過麵的江湖中人。西決劍羅佳，劍殺門陳澤，九劍山莊洛天……幾乎整個天啟城的高手們都在消息傳出後的一炷香時間裡趕到了。
無雙和蘇暮雨藏匿於這些人之間，顯得有些不起眼。無雙笑了笑：“是不是我想了解天啟城，隻要了解這裡的這些人就夠了。”
蘇暮雨點了點頭：“這麼說倒也不錯。”
無雙抬頭一瞥，發現了坐在茶樓上的蕭瑟等人，他笑了笑：“看到熟人了。”
“我以為你的熟人是白王蕭崇。”蘇暮雨也看到了蕭瑟。
“都是熟人，都是熟人。”無雙聳了聳肩。
“你可見過怒劍仙顏戰天的劍？”蘇暮雨問道。
“不曾，隻是聽說怒劍仙劍氣縱橫，氣勢無兩，天下難有敵手。”無雙說道。
蘇暮雨點頭道：“若論劍的氣勢，的確天下間我也沒有見過比顏戰天更強的。但是一柄劍，光有氣勢還不夠。”
“你的劍就挺沒氣勢的。”無雙看了看那把油紙傘。
蘇暮雨也不反駁，隻是說道：“我這是殺人術，算不上劍術。”
無雙搖了搖頭，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蘇暮雨是一個劍客，一個沒有失去劍心的劍客。
“不過……”無雙望了一眼四周，有些意外道，“姐姐竟然沒有來。”
他想到了當洛青陽一劍斬落天啟城牌匾時林朝朝陡然蒼白的臉色，心裡生出幾分擔憂。
“她會來的。”蘇暮雨的語氣淡漠，卻是篤定非常。
“不管是因為洛青陽，還是因為你。”
她怕你一時上頭找洛青陽拚命。
林朝朝也確實到了，不過是比這些人略晚了一些。她穿著一身血一樣紅的素麵衣裳，輕煙一樣的罩衫輕輕浮動，仿佛下一刻就會化作一抹雲煙散去。
她走到了茶樓之上，太過顯眼的顏色和容貌讓許多人的視線都偏移了一兩瞬。
“朝朝！子薑姑娘！”雷無桀最先看到向他們走近的林朝朝兩人，朝她們揮手。
“無桀，若依。”
林朝朝也看見了他們，她走近，先是向端坐的蕭瑟行了個禮，然後才回答雷無桀。
不過，這裡熟人還挺多的。
“謝宣先生，李道長。”乍一眼看見謝宣旁邊的人的時候林朝朝還沒有立刻認出來，還是那人身上的道袍還有明澈如水的目光提醒了她。
“林姑娘，許久不見。”李凡鬆拱手，眼中滑過一點驚豔。
側邊斜插黃金鳳，鳳闕清輝映畫樓。李凡鬆有些可惜，不過倒是心開，誰剛剛情竇初開的時候沒有單純喜歡幾個好看的人呢。
“許久未見。”林朝朝隨意道，卻看向了坐著的蕭瑟。
“千落的傷如何了？怎麼今日沒有來？”前段時間為著瑾言的事情他們一夥人去闖了天下第一樓，司空千落為了給蕭瑟護法重傷，到現在還沒好全。
“她還在府裡養傷。”蕭瑟似乎不太願意對林朝朝多說司空千落，他看了一眼茶樓下提著九歌劍的洛青陽，再看一眼林朝朝，語氣帶著隱晦的勸告，“這孤劍仙十多年閉城不出，如今怕是劍道大成，天下無匹，郡主，這可不是能隨意看待的人。”
“這是自然。”林朝朝卻像沒聽懂他話裡的深意一般，可無不可無地應了一聲。
“朝朝，”旁邊葉若依喚她，眼帶溫柔，“你甚少穿這麼豔麗的顏色，紅裙爛霞光溢彩，髻雲堆金鳳斜挑。我看了都恨不得自己是個男人了。”她笑道，柳眉微揚，“你往這裡一站，不知道多少眼睛也跟著到了我們這裡。下麵那兩位劍仙的風采都被你奪取了。”
這話說出來也是調侃居多，實際是下麵兩位劍仙已經麵對麵站了許久，就是不動手，有些人難免沒有剛開始那麼專注。
林朝朝笑道：“你慣會取笑我，要我看啊，若依你才是這裡最風采奪目的。”
她越過雷無桀蕭瑟兩人，輕輕盈盈地一轉，血一樣紅的衣袖如雲翻動。
“畢竟我見了你，眼裡就看不了彆人了。畢竟吸引美人的美人，才是最好的美人。”
那鳳釵下墜著的珍珠波浪一樣搖晃著，林朝朝轉身間一隻手就搭在了葉若依肩頭，她笑得眉眼彎彎，一身血色衣裳像是風中翻湧的火焰，明烈張揚，不似方才那麼有距離感。
“你說對不對？”
這一綠一紅兩個美人湊在一起互相咬著耳朵，都是極為盛麗的容貌，讓旁邊的幾人轉開了視線不敢看。
正好雷無桀的心劍一直在震鳴，蕭瑟有些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雷無桀，你能讓他安靜一點嗎？”
雷無桀苦笑了一下：“又不是我故意讓他這樣的，兩位劍仙在那裡打架，這柄世間劍心最純之劍難免不激動啊。”
“那就讓輪到它上去打的時候再激動。”蕭瑟不耐煩地一按，那柄心劍立刻安靜了下去。
而麵對林朝朝笑語嫣然的葉若依呆了呆，接著也笑了起來。
要說以往在雪月城林朝朝也常常對她耍點無傷大雅的“小流氓”，可她自己就是美人，要是喜歡顏色，每日攬鏡自照都勝過看世界萬般顏色。
“你稀奇古怪的話總是很多，偏偏還真有那麼幾分道理。不過朝朝，你那小城主眼珠子都快掉你身上了，不去看看？”
葉若依往無雙的方向使了使眼神，示意林朝朝往那邊看。
“先來看你，你比他美。”林朝朝鬆開了搭在葉若依肩上的手，笑道，“那我先告辭了。”
她對謝宣淺淺行了禮，接著便帶著子薑離開。
林朝朝下了一層，無雙已經在揚手示意她過來。
“你們來得倒早。”她坐在了無雙特意拉開的凳子上，對無雙旁邊的蘇暮雨微微頷首。子薑並沒有跟過來，而是跑去外麵同那些包圍茶樓的禁軍交流。
親眼見到前任和現任相談甚歡，林朝朝心態倒還平和，現在她的心更多放在了茶樓裡的洛青陽身上，也懶得管三人坐一起尷不尷尬。
“蘇家主。”禮貌還是要有的，林朝朝聲音平淡，語氣聽不出親疏。
“郡主。”蘇暮雨也同樣回以一禮，帶著殺手獨有的冷漠。
他目光平靜，看著眼前的人就跟看一根木樁子一樣，平淡到沒有一點波瀾。
無雙的眼神在兩個人身上上下掃視一圈，接著看清林朝朝鳳釵之後那隻通體透明的簪，微微笑了笑。
“姐姐也對問劍感興趣嗎？”
“我不善武，來湊個熱鬨而已。”林朝朝如實回答。她又想了一想，對無雙警告道，“不要逞強。”
“不會。”無雙很乾脆地應了，然後提起茶壺給三人分彆倒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