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遊離在前世和今生中,看不明白自己。她在這裡所經曆的一切,會不會是南柯夢,莊周蝶?
記憶中的人變得麵目全非,我是誰?我屬於哪裡?我不知道。
“不過還是謝謝你。”
她從未想過,能看到她心事的人會是一個這樣小的孩子。
她的眼角眉梢流露出一絲微風拂過般的笑意,她用雙手穿過小道童的腋下,稍稍使勁,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方才挖人眼睛的狠厲完全消失了,她的眉眼如飛軒第一次見她那樣溫柔,帶著純粹的喜愛。
“你也是很好很好的小孩子,若我將來有孩子,和你一樣就好了。”
她順手扶了扶小道童的發髻,抱著他轉身向外走去。
“姐姐送你回欽天監。”
飛軒似乎從未被人以這麼親昵的姿勢抱過,青城山多是男道士,他是掌教傳人,不會有人用這麼充滿親切的姿勢將他高高抱起,恍如尋常人家的總角小童。
小道童十分不好意思地把自己埋進了胸膛,毛茸茸的腦袋胡亂蹭了幾下,似乎是想下來,但沒好意思開口說話。
無雙想伸手抱人,看見林朝朝懷裡的小孩:“……”
他看向林朝朝比之前柔和的神色,默默地收回了手。
“我們走吧,我陪著你。”
他站在她身邊,慢慢走出了滿地屍體的永安王府。
遠遠看上去倒像是和諧的一家三口。
這裡的人,蕭瑟、司空千落、葉若依、雷無桀、唐澤、李凡鬆、謝宣,都沒有再攔住他們,也沒有開口挽留他們。
永安王府的大門打開了,遠處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還有伏兵?
這是葉若依等人心中的第一個想法。
但蕭瑟卻搖頭,蕭羽這樣的人或許活著的時候有人跟隨,但一旦出事了,很少有人願意繼續為他賣命。
馬蹄聲越來越近,眾人的心重新提緊,一個個都握緊了手中的兵器。忽然一陣馬嘶傳來,門口似有重甲落地的聲音。
“郡主?”蕭崇看見大門出來的三人,翻身下馬,拱手見禮後看向了無雙。
“這是怎麼回事?”
無雙道:“事情解決了,赤王也死了,我要陪她回去。”
他沒有說蕭羽真正的結局,他是皇子,就算他做了這麼多惡事,他也是皇子,象征著皇家臉麵,到最後說不定皇帝心軟了,對他輕拿輕放就過去了。
蕭崇在聽見蕭羽死去的消息時眼睛裡滑過一點複雜,最後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道:“本王知道了,你和郡主還有……”白王的語氣有些遲疑,他看見林朝朝懷裡的小孩,腦子懵了一瞬間。心想這無雙城主真是人小度量大,連郡主的私生子都能不發一言地接受。
“藏冥,讓人送他們回去。”
林朝朝什麼也沒說,自顧自地抱著飛軒離開。無雙也跟了上去。
他們走後。
“殿下,你可以以有叛逆在裡麵為由,在這個時候放火箭燒了這裡。為防止邪魅作祟,裡麵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眼前罩著白布的謀士沉聲道。
蕭崇望著鋪滿整條長街的屍體,沉吟許久後搖了搖頭:“這個夜晚,已經死了太多的人了。”
謀士提醒道:“這是殿下如今最好,甚至是最後的機會了。”
“如果要靠這樣成為帝王,那麼我這白王的‘白’字上,不是早就沾滿了血汙?”蕭崇沒有再猶豫,帶著重甲兵們提著劍走了進去,剛踏入門,他就被眼前的場景給震懾住了。重甲兵們幾乎本能地就直接拔出了腰間長劍。
看到蕭崇後,雷無桀長舒了一口氣,葉若依卻是神色緊張,低聲道:“不能大意。”
蕭崇四處打量了一下後終歸還是望向了蕭瑟:“是你結束了這一切?”
蕭瑟搖頭:“我們甚至還不確定倒底是誰阻止了這一切。”
蕭崇歎道:“的確我們兄弟中每一個都不如你,蕭羽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仍然殺不死你。”
蕭瑟笑了笑:“可能我命比較大吧。”
提起蕭羽,蕭瑟眼底閃過一絲黯淡。
“他死了。屍體……被化成了血水。”
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蕭羽的真實去處,反正這裡也是屍橫遍地,血泊浸染,無法分辨出誰是誰。
蕭崇長長地歎了口氣:“老七執念過深了,隻是這樣的死法,未免太重了。”
“你來這裡是為他入殮的嘛?”蕭瑟問道。
蕭崇神色嚴肅,朗聲道:“永安王蕭楚河。陛下宣你即刻進宮!”
眾人一驚,就連蕭瑟神色都微微一變:“父皇醒了?”
“幸得華錦神醫及時醫治,父皇的毒已經解了。”蕭崇起身往門口行去,“走吧,父皇怕是等不了多久了。”
蕭瑟聽出了蕭崇話中的深意,心中微微一緊,轉身對眾人道:“我去一趟皇宮,你們在這裡等我。”
欽天監門口,林朝朝把飛軒放了下來,一個同樣穿著道袍的小孩子衝了出來,抱著他歡歡喜喜地說話。
兩位小道童對林朝朝鄭重地行了一禮。
林朝朝摸了摸飛軒的頭,笑著受了禮。
無雙終於能牽住她的手。
長街之中,屍體橫陳;蒼穹之上,圓月清輝。
林朝朝看著地上可怖的屍體被溶溶月色覆蓋了一層白紗,橫七豎八的箭矢插在地上,這不像是繁華富庶的都城,倒像是哪處的戰場。
南方,琅琊軍還在和南訣浴血奮戰,天啟卻因私利而先亂,從家裡先自殺自滅起來。
何其諷刺。
路是不好走了,無雙便抱著她禦劍回到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