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琇和夏晴的屋前圍了一圈人,正中放著兩隻石臼,石臼中央放著一盆清水,許印和王燃兩人手上各握著一隻石錘。
“來了來了,讓讓。”
雲琇和安寧各提了木甑子的一邊,木甑子似千斤重將兩人的手臂壓得低低的,兩人腳步踩得飛快,從中央讓出的道路裡走到石臼邊,兜著木甑低,喊著一二,兩人一起使力,將木甑倒扣在石臼內。
木甑子拿起來時,熱氣蒸騰,雪白飽滿的米粒堆在石臼內似個小山包,雲琇拿走邊上圍著的夏布。
許印嗬了一聲,石錘砸了下去,蒸熟的米粒凹陷下去,等到砸得凝成一團,初步有了形狀後,雲琇手掌沾了些水,伸進石臼,將石臼內的米團翻麵折疊。
另一甑子熟米提過來倒在了王燃那邊的石臼裡,王燃也開始打年糕。
王燃這一鍋的糯米和大米配比沒配好,糯米多了,打出來的不能成型,粘在王燃石錘底部,拉絲拉得老長,如同一股粘結的蛛絲。
旁邊觀看的姑娘們卻咽了口口水,這東西看著和甜品店裡的拉絲麻薯一模一樣,淋上點糖汁就能開吃的。
夏晴在一邊琢磨道:“這不就是糍粑嗎?”
李寸心壓著一邊眉毛,挑起一邊眉毛,“做法不一樣吧。”
這打年糕也講究力道和講究,王燃打了一會兒已是滿頭大汗,邊上看著的人躍躍欲試,“我來,讓我試試。”
李寸心向王燃道:“你歇歇。”
那人從王燃手裡接過石錘,向李寸心笑道:“我們那頭過年的時候就有打年糕的習俗,不過我們是把糯米磨粉後煮了再打,我好久沒碰過了,還是小時候打的。”他懷念地摸了摸木柄,喊著號子,打起裡頭越來越粘糊越來越細膩的年糕。
於木陽咂巴咂巴嘴,“磨了糯米粉是不是還可以拿來包湯圓,村長,不然拿出幾斤糯米粉來包湯圓吧。”
李寸心道:“可以啊。”
夏晴道:“那我要吃青團。”
李寸心道:“糯米沒種那麼多。”
“那就一半湯圓,一半青團。”
“這糯米還要做粘合劑呢,你倆就知道吃吃吃。”趙蓬萊瞥了兩人一眼,向李寸心說道:“你明年還是多種幾畝糯稻吧。”
李寸心沒多想,“也行。”她這頭正等著年糕成型嘗鮮呢,那年糕還沒打好,她人就被喊走了。
村裡有人吵架起了爭執。
兩個姑娘在屋子裡頭,聲音越吵越高,掙得麵孔扭曲,憤怒把兩人的皮膚燒得通紅。
李寸心說道:“有話好好說,事情吵是吵不明白的呀。”
左邊的人說道:“我也想和她好好說,多大點事,至於嗎,一回來就衝我又吼又叫的。”
右邊的人被這一句‘至於嗎’給徹底激怒了,原本因為李寸心到來而壓下的怒火再次爆發,聲音揚起,如一把錐子刺破平靜,“我至於嗎?你的意思還是我的錯啦!”
左邊的人撇撇嘴,“我沒這麼說,你自己要曲解我的意思。”
右邊的人給氣得不輕,瞪著眼,胸脯起起伏伏,“那你是什麼意思!”
左邊的人說道:“我沒什麼意思。”
李寸心給繞暈了,聽了半天,還是沒聽到重點,不明白兩人吵架的原因,“好了!到底為什麼吵架,你們至少也得有個因為所以吧,彆車軲轆話來回講。”
左邊的人道:“就我想拿一點她的辣椒種子,她不給,我說了她幾句──”
右邊的人叫道:“我那都是有數的,你拿一點,量少了,辣椒減產,你負責?”
左邊的人道:“不就幾粒種子嘛,我又不是拿來玩的,我跟你們一起種的呀,你不給就不給
唄,我不是沒拿,你至於這麼斤斤計較!”
右邊的人叫道:“你要拿的是一半!彆說一半,就幾粒那也是我的東西,我願不願意給都是我的事,你憑什麼罵我!”
左邊的人也火了,刺道:“我怎麼就罵你了,哦,說你小氣就是罵你了,我更難聽的話還沒說呢!還有,你的東西?村子裡的東西都是大家的東西!”
右邊的人說道:“好,好,大家的東西,那我前幾天放在桌子上做種子的蒜子是不是你就麵吃了!你吃的時候怎麼不想這是大家的東西!”
左邊的人道:“你就往桌子上一放,誰知道你是做種子的,我之後不也跟你說了!”
兩個人越吵越狠,還開始往前頭翻舊賬。
李寸心聽的是耳朵疼,腦袋瓜子也疼,看了看這間屋子,兩個人還是住在同一屋簷下的,不說是之前有交情,也該是相互認可的,才成了室友的關係。
她覺得到了這個世界,大家的人際關係斷了個乾淨,孑然一身,現在緣分使然,認識了同伴,能住在一間屋子下,那對於孤身一人的自己,那個室友好歹也算是半個家人了。
李寸心說道:“好了,彆吵了,你們還住在一起,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至於為了一點小事鬨得跟仇人一樣。”
就她看來,事的由頭不大,隻是兩人三觀有不同,習慣有差異,無數個細小的矛盾堆積成大的矛盾,就算真正的家人也會因些雞毛蒜皮爭執,更何況前半生的陌生人呢。
在長久的生活裡,兩個人就是需要磨合,把彼此的棱角磨掉,變成彼此嵌合的一個整體。
李寸心向右邊的人道:“好了,種子嘛,我們現在也不缺,她想種菜是好事,你們多一個幫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