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燈(1 / 2)

長兄萬福 漫遊的芭蕉 5207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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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邁進屋來,停在簡陋的桌凳前,卻並未坐下。

昏黃燭光勾勒出他深邃鋒利的眉目輪廓,他披了件墨色暗水紋披風,身影在地上拖得極長。

秦氏忽然一陣恍惚。

曾幾何時,沈聿還很愛笑,彬彬有禮的小公子,笑起來簡直像一副漂亮的年畫。

是從何時起,那笑容消失了?

也許是從出門遊曆一年後歸家的那天,也許是從老爺續弦,娶新夫人白氏過門的那天,又也許更早,是從先夫人病逝的那天……她不知道。

她隻記得,先夫人故去那年沈聿才八歲,小公子伶仃執拗的身影跪在先夫人的靈堂裡,徹夜守靈連續三日,老爺親自來勸都沒用,最後他生生跪到昏死過去,醒來後,大病一場,形銷骨立,整個人都陰鬱了許多。

秦氏忽然深深埋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即便眼睛看不到,耳朵卻還能聽到。

沈聿說:“我回府那日,秦媽媽竟指了自己女兒到書房來伺候,不知秦媽媽是否還記得。”

未料到沈聿會提起這樁事,秦氏不由愣了一下。

沈聿似乎也並沒有聽她解釋的意思,“秦媽媽定然愛女如命,才會做出這等不合規矩之事。所以,在接下來答複我之前,希望你,也能多為她想想。”

男人的語調平靜極了,簡直就像是在跟她聊家常,可秦氏瞬間就領悟了這話背後的含義。

她果然是老了,喜歡念叨過去,方才不過一瞬的恍惚,她竟忘了,那個愛笑的孩子早已長大,如今的他喜怒難測,鐵石心腸,會一邊攥著彆人的軟肋,一邊慢條斯理地提要求。

身體緊緊地繃住了,脊背上涼嗖嗖地冒著寒意。

秦氏儘力維持著聲線的平穩,俯下身去,幾個時辰滴水未進的喉嚨乾澀得厲害,“老奴自知死罪,隻希望大公子高抬貴手,放過小女。老奴,必知無不言。”

“很好。我問你,”沈聿盯住她,銳利的目光在她麵上梭巡,“父親是怎麼死的?”

“老爺不就是感染風寒,後來拖得嚴重了沒治好——”秦氏猛然停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老爺他、他難道不是病死的?”

沈聿看她半響,才道:“父親是中毒而死,死時至少已經中毒半年。”

“什麼——!”

秦氏佝僂的身子猛地直起,她駭然道:“老爺怎麼可能中毒!老爺何等尊貴人物!他的一飲一食皆由老奴親自派人驗過,怎麼可能會有毒!!”

沈聿道:“父親飲食與沈家人皆在一處,素日也並無其他嗜好,問題不在飲食上,我要問的,是父親喝的藥。”

“藥……”秦氏回憶道:“今年開春時老爺染上風寒,請宮裡禦醫來看始終不見起色,大姑娘便尋了一民間遊醫,老爺喝了他開的藥,竟好了不少,便又請他來看了幾回。那遊醫留了張方子,說按此方調理,不出半年便能完全痊愈。”

“後來老爺的確好轉,誰知上個月,老爺突然發起高熱,連著幾日退不了熱,才最終撐不住了。”

“可這藥方是請宮裡數位禦醫看過的,應當並無問題……”秦氏越說越覺得茫然。

沈聿卻說:“藥方沒問題,不代表藥沒問題。”

秦氏猛地瞪大了眼,“老奴、老奴曾聽月燈說,大姑娘身邊那個叫阿宋的丫鬟,有段日子總喜歡在她熬藥的時候跑過來……”

她沒看到,男人的眸色微微暗了一瞬。

他不自覺地緩慢踱起步子,走了好一會方停下,他抬起眼,“今年年初,你為一個遠房侄女在府中謀了件差事,後來你將她調去膳房,令她專門負責父親的湯藥,她便是月燈,可對?

秦氏暗自心驚沈聿調查之深,忙不迭地答道:“對,就是她。”

沈聿緩緩道:“我且問你,就在父親死前一旬,月燈突然從沈府請辭,是為什麼?”

秦氏猛地怔住了。

在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曾經那些她以為十分尋常的事情,也許並不尋常。

等再開口時,秦氏的嗓音仿佛蒼老了十歲,沙啞地道:“月燈說家裡為她尋了門親事,她要回家嫁人,以後也不會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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