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二人本就站在船沿上,此刻重心不穩,饒是沈憶學過武,也猝不及防地掉進了水裡,更不要提枕月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隻聽噗通一聲,水麵濺起好大的水花,瞬間淹沒了兩人的身影。
船上,沈聿和季祐風好不容易站穩,便看見兩人掉進了水裡,頃刻間沒了蹤影。
因為不想引人注意,沈聿租的是一條僅能容納幾人的小船,侍衛們皆在另一條船上待命。
雖說侍衛們離得並不遠,可人命關天,又哪裡等得了,沈聿眸色一沉,立即跟著跳了下去。
季祐風不通水性,自然不會跳下去幫倒忙,便自袖中掏出一根鳴鏑射向空中。
這是緊急召集侍衛的信號,本以為在湖上不會有什麼危險,誰知還真派上了大用場。
水下,沈憶的衣裳瞬間濕透,冰冷刺骨的湖水如萬根冰針密密地刺在肌膚上,她狠狠打了個寒顫。
吸了水的棉衣沉甸甸地帶著她往下墜,好在她少時學過鳧水,雖然已經好幾年沒活動筋骨,可一到了水裡,手腳便有了記憶,胡亂撲騰著倒也不至於沉下去,這樣慢慢地遊,定然能回到船上,可……
沈憶看向不遠處的枕月,水麵已經快淹沒女人的口鼻,她顯然不會鳧水。
雖然沈憶不善鳧水,這冬日湖水又格外消耗體力,可想來救援的人馬上就能到,她並不需要帶著枕月遊上岸,隻要能將她托起來,等著人來救她們就好了。
可沈憶一動不動,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隻是平靜地看著女人美麗的麵容在水中浮浮沉沉,映出絕望狼狽的倒影。
她當然可以救她。可,她為什麼要救她?
枕月死了,不會有任何人責怪她,不會有人要她負責,最重要的是,不會再有人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談笑,起碼在這段時間裡,再不會有。
這個念頭出現的刹那,沈憶手指微顫,四肢百骸的血液忽然沸騰起來,自她心底隱隱騰起一股隱秘的興奮。
這種感覺令她貪戀而享受,但她最終還是從中抽離出來,劃動手臂,向女人遊過去。
沈憶有些憐憫地看著枕月,若不是她善心大發,枕月今日很可能會葬身在這裡。
然而這時,身邊水流湧動,一道身影快速地越過了她,與她擦身而過,直朝枕月而去。
看清楚這人身影的瞬間,沈憶如墜冰窖。
黑色勁裝緊緊貼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他緊實漂亮的腰線,極具力量的美感,哪怕隻是一個側影,她也認出來這是沈聿。
沈憶睜大眼睛,死死盯著沈聿,一瞬也不眨,仿佛是逼著自己看清楚眼前這一切。
她看見沈聿拉住女人的手臂,輕輕托起她的背,她看見枕月的手指顫抖著抓緊男人的肩膀,仿佛再也不想放開……
沈憶聽見自己心臟跳動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迅急而淩亂,她霍然轉身,用儘全身力氣,一刻不停地朝小舟的方向遊去,將那兩人遠遠拋在身後。
船上已經站了許多侍衛,旁邊還有一艘新船,季祐風親自將她拉上岸,給她披上厚厚的大氅。
幸而是冬日,穿得厚,看不出身形,沈憶緊了緊大氅,低聲道謝。
可能是看她臉色太差,季祐風寬慰道:“想來連卿是知道你會鳧水才去救枕月的,阿憶彆多想。”
沈憶低著頭擦頭發,沒說話。
他們這艘船被撞裂開了一道口子,已經開始往裡麵滲水,沈憶便隨季祐風去了另一條船上。
沒多久,沈聿和枕月也上來了。
枕月和她一樣披著厚氅,身形臃腫了不少,但站在肩背寬闊的沈聿身邊,還是顯得十分嬌小。雖說是剛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可她看起來倒是並不害怕,一雙眸子欲語還休地望著沈聿,隱隱透出羞澀。
沈憶掃了一眼,看向彆處。
餘光裡,沈聿似乎正在看她,沈憶抿緊唇,自始至終沒有看男人一眼。
季祐風察覺出氣氛不對,笑著對沈聿說:“連卿,縱然你拋下阿憶不管是因為你知道她會鳧水,卻也得解釋一句,不然叫阿憶生氣了,你這個做兄長的,可得好好賠罪。”
他話音剛落,還未等沈聿開口,沈憶冷淡的麵容頃刻間變成了一張笑臉,語調輕鬆地道:“殿下說哪裡的話,我怎麼會生氣,枕月姑娘不會鳧水,兄長心疼,救她是應該的,不用解釋,對吧兄長?”
說完,她笑吟吟地看向沈聿。
許是被湖水冰得,男人麵容冷白,唯有眼尾和鼻尖泛著微紅,黑眸如蘊了一層水,深不可測地看著她。
半響,他冷淡地道:“是這樣。枕月姑娘這幾日在我這習武,我與她相談甚歡,她有難,我當然要救她。”
聞言,枕月目光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沈憶強撐著沒讓麵上的笑容垮掉。
季祐風看了兩人一眼,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了。
不過是順嘴解釋一句的事,台階他都遞好了,結果這對兄妹卻沒一個人肯下,尤其沈聿,非要將氣氛弄得如此僵硬,也是奇怪得很。
好在這時,有人來了。
是撞他們的那條船上來了人,一個威風凜凜的壯漢。
壯漢道:“幾位,實在對不住,今兒花燈遊園會,船上客人比平日多了兩三倍,船夫沒把握好方向,這才失手衝撞了各位,幾位有什麼要求,大可跟我提。”
他那船是個將近兩層樓高的大船,上麵人來人往,想來是專門給百姓遊湖賞燈的商船,上麵至少也有百人之數,怪不得隻是輕輕一撞,他們那艘小舟便散架了。
這壯漢雖然外形粗獷,可說起話來粗中有細,叫人聽著舒服,季祐風無意同他計較,隻道:“以後讓你們船夫小心些,今日隻是撞了我們一艘船才僥幸沒有人落水而死,若是撞得船多了,豈不是要無辜牽連好幾條人命。”
壯漢連聲稱是,又熱情地再三邀請幾人去他的船上沐浴更衣,季祐風聽著少女接連不停的噴嚏聲,想了片刻,道:“那便有勞閣下。”
等回到住處,隻怕這三個被湖水泡過的人早就發起高熱了,還是趁早換身暖和衣裳才好。
幾人乘著小船,沿著繩梯上了大船。
壯漢說到做到,當即給他們安排了幾個房間沐浴更衣。
一番梳洗過後,沈憶終於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四人約好在一層挨著繩梯的那一側的長廊上見麵,等沈憶趕到時,另外三人以及季祐風的侍衛已經在那站著了。
那壯漢又出來同他們道彆,沈憶一邊聽幾人說話,一遍打量著這長廊。
頂上的裝飾說不上多麼精致,但也並不很粗糙,作為一艘遊船,已是算得上合格了。
長廊裡的人還不少,大多是成雙成對的,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