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鈴貓見勢不妙,躲在顧池身後才逃過一劫。
男人打了個哈哈,也不尷尬,他隻是太激動,忘了人還有男女之分。
“你們一直被困在這嗎?”
“差不多。”
“我之前聽到這邊有爆炸聲,你們沒人受傷吧?”
“沒,我們是在對付喪屍。”
“原來如此。”
說話過程中,男人還不忘刷怪,他單手拎著機槍開火,再加上顧池的精準點射,衝來的喪屍成片成片倒下,但這些東西好像殺不完,這條街的快被清乾淨了,隔壁街的又湧了過來。
“上車上車,咱們換個地方聊!”
卡車隻有兩個座位,前麵是坐不下了。
除了男人之外,駕駛位上還有個人……
不,不對。
走近了眾人才看清,開車的不是人,是一條毛發光亮的金毛犬。
它兩隻爪子放在方向盤上,身上係著一條安全帶,友好地向江鳥和芥末湯打著招呼。
“汪汪!”
江鳥:“……”
芥末湯:“……”
他們不會開的車,狗會。
四人最終坐到了卡車後麵的馬槽裡。
本以為非人駕駛多少會有點磕磕碰碰,撞個電線杆什麼都挺正常,結果一路下來,卡車平穩得不行,連拐彎都沒有被甩的感覺。
極佳的乘坐體驗讓江鳥二人備受打擊,天都不聊了,就在那悶悶地聽著從駕駛室裡飄出來的鄉村民謠。
顧池則像昨晚打探消息時一樣,觀察著兩側不斷倒退的建築群。
房子還是那些舊房子,沒有變化,可他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具體不對在哪又說不上來。
……
半個小時後,眾人來到男人的住所。
這是一棟公路彆墅,看起來有些年頭了,花園裡種了不少水果和蔬菜。
“有些亂,彆介意。”
男人領著顧池等人進屋,屋裡的一切很符合他胡子拉碴的個人形象,好在僅僅是亂,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唯一的味道是酒,茶幾上還歪倒著幾個空酒瓶子。
二樓的房間倒是整潔了很多,估計是因為男人自己用不到,很少進來的緣故。
“這些都是空房,你們想住哪個可以自己挑。”
男人想著顧池等人是從酒店出來,多半沒有住處,便大方邀請他們在自己這裡住下。
“食物和安全你們都不用擔心,包在我身上……對了,你們喜歡喝酒嗎?是不是很久沒嘗到酒的味道了?哈哈哈哈,因為全城的酒都被我搜刮走了,等著,我去給你們拿!”
說完,不等顧池幾人回答,男人便咚咚咚跑下樓去拿酒,嘴上還哼著小曲。
“怎麼辦?他好熱情……”平時不愛社交的芥末湯碰上一個真正的社恐,從頭到腳都在表達自己的不適應。
“也許是孤獨太久了?”鈴貓有點疑惑,男人給她的感覺好像很久沒見過活人一樣,可昨天不還一切正常嗎?滿打滿算十二個鐘頭,再久能有多久?
“你這麼一說,我感覺像個圈套。”江鳥不太自在地打量著周圍,喪屍都出現了,再來個吃人的變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咱們下來喝?”拿酒回來的男人在一樓喊道。
“好。”顧池倒不怕,直接下樓。
鈴貓三人跟在他的身後。
茶幾已經被男人清理乾淨,換上了五個嶄新的酒杯。
還有一大盤下酒的薯片。
脫掉外衣的男人隻穿了件短袖,露出肌肉紮實的臂膀。
心裡有了懷疑,江鳥越看越覺得有問題,已經自己在心中腦補出了一場醉酒之後被人碎屍的法製大戲。
芥末湯倒沒想那麼多,隻是本能的有些拘謹。
他其實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挺有好感的,邋是邋遢了點,但長得正派,某種程度上也算救了他們,芥末湯更相信對方是個好人,隻不過那飽滿的熱情他實在吃不太消。
顧池看著倒酒的男人,笑道:“我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一拍腦袋,哈哈道:“你看我這激動的,都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尼爾·維斯特,是個警察——曾經是,你呢?我看你槍法不錯,難道是同行?”
“算是吧,我們替晨擁政府乾活。”顧池道。
“那你們還比我高一級。”尼爾唏噓道,“沒想到連你們也會被晨擁政府放棄,頂上那幫家夥可真是不乾人事。”
“大叔,你知道城裡有位先知嗎?”鈴貓問。
“可彆叫我大叔,我也就長得老了點,年齡比你們大不了多少。”尼爾道,“你說的先知,是那種懂得很多,會占卜的先知?”
“嗯嗯。”鈴貓有些期待地看著尼爾。
聽這語氣,好像有戲!
而事實卻是——
“沒聽過。”尼爾道。
鈴貓:“……”
尼爾輕嗤一聲:“這世上哪有什麼先知,真要有的話,為什麼不出來提醒大家,阻止喪屍病毒爆發?”
江鳥試探地問:“也許他人微言輕?”
尼爾:“那他這會兒也早該被喪屍撕爛了。”
江鳥:“……”很有道理。
顧池則思索著尼爾的名字:“你也姓維斯特,知道威廉嗎?”
“威廉·維斯特?”尼爾扭過頭,詫異地看著顧池,“那是我父親,你認識他?”
“嗯。”顧池點頭,“我們之前聊過一次,聊得還挺開心的。”
“那你一定很對他胃口。”尼爾道,“老實說,我父親脾氣挺臭的,我經常跟他說不了幾句就會吵架,我母親也是因為這個跟他離的婚。”
“不過我不怪他,我知道他其實是愛我們的,隻是不善表達。”
尼爾目露回憶,似乎想起了一些過往的事,但沒細說,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希望在天堂也有人能像我一樣理解他吧。”
天堂……看來威廉·維斯特也死在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
顧池默然:“抱歉。”
尼爾搖搖頭,甩掉不好的情緒,笑道:“沒關係,都過去一年了,我早看開了,他的犧牲是光榮的,我為他自豪。”
說著,尼爾舉起酒杯,對著窗外揚了揚,一飲而儘。
顧池卻怔住了。
一年?
“你剛才說,你父親已經去世了一年?”
“是啊,時間總在我們睡覺時偷偷溜走。”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並不禮貌,但太久沒人說話,好不容易有個聊天對象,尼爾選擇了包容,父親的死也確實是讓他感到自豪的事,便開口說了起來。
“一年前,喪屍病毒剛剛爆發,第一批變異的人是流浪漢,接著是環衛工……”
“最初,他們外貌還沒發生變化,沒有引起政府的重視,隻把他們當做普通的狂犬病治療。”
“直到後來被撕咬的人都出現相同症狀,流浪漢的身體開始腐爛,大家才明白,這不是什麼狂犬病,而是一場浩劫。”
“感染的人越來越多,場麵逐漸失控,到處都充斥著驚恐的尖叫和絕望的哀嚎。”
“首先遭殃的就是醫院,那裡的感染者太多太多,一開始的流浪漢便是送到各個醫院救治的。”
“而我的父親,威廉,他明知醫院是整個城市最危險的地方,依然選擇了進去救人。”
“他說這是他的職責,哪怕能救兩個嬰孩出來也是好的。”
“你是晨擁政府的人,應該知道,我們這些地方警署的警員,大多都是拿錢混日子,像我父親那樣又蠢又善良的人真的很少。”
“結局如你我所見,他進去之後再也沒有出來。”
“或許出來了,隻是我再也認不出他。”
說到這,尼爾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笑得有些苦澀:“又或許,是我親手殺死了他,畢竟我殺過太多喪屍,起初為了打發時間我還會計數,到現在早已數不清了。”
聽完尼爾的話,顧池好像意識到什麼,拿出手機,打開了平時根本不會打開的日曆。
江鳥還在糾結這個故事本身:“不對啊,你說喪屍病毒是一年前爆發的,可我們昨天——”
“江鳥!”顧池打斷他,又看向尼爾:“今年是幾幾年,幾月幾號?”
“你手機壞了?”尼爾很奇怪顧池怎麼會問這個,但還是答道:“5777年,11月14號。”
——5777年,11月14號,手機上的日曆也是這個日期。
可顧池清楚的記得,背景介紹上,他們昨天抵達時詭城的時間是5776年,11月13號。
隻是手機上的時間默認隻顯示幾月幾日與當前時刻,不會顯示年份,所以他們全都沒發現這點。
顧池突然知道為什麼自己之前看那些建築會覺得不對了,那是一種極其細微的變化。
今天的房子,比昨天的房子更老舊了幾分。
尼爾沒有說謊,這不是什麼圈套。
鈴貓的感覺是對的,尼爾的確許久沒見過活人了。
顧池此刻也明白了“時詭城”這三個字的含義——這裡的時間不是一天一天過的,他們昨天一覺,直接睡了一整年!
“嗡!”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腦海裡時,眼前的一切開始天旋地轉。
大地劇烈顫抖起來,天花板上的吊燈被搖落到茶幾上,和酒杯一起砸了個稀巴爛。
“發生什麼了?!”
江鳥三人大驚失色。
鈴貓坐都坐不穩,全靠緊緊抱著顧池的胳膊才沒被摔到地上。
窗外,原本明媚的天色一個呼吸便暗淡下來,變成深邃的黑。
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
唯一剩下的,是那座高高佇立的舊鐘樓。
鐘上兩個表盤散發著微光,指針轉動得飛快。
“噹!”
鐘聲響起。
一陣強烈的倦意襲來,將眾人淹沒,如同灌鉛一般贅重的眼皮,讓顧池想多看它一秒都做不到。
視線逐漸模糊,顧池最終無力抵抗,沉沉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