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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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的光灑於甲板。

女孩昨日靠母親的哄睡熬過饑冷,如今在母親的腿上睫毛輕顫,睜開惺忪的眼,臉頰落下自己手掌的烏影。

她的眼因噙進太陽而炯亮,接著發出乾淨清脆的笑聲,道:“娘,你看!”

登船後,日出是她活著的期盼。

女人在成綹的頭發間緊閉雙眼,頭歪在甲板上。

“……娘?”女孩晃動她的腿。

女人麵色發灰,不見血色,保持姿勢跌倒。

“瞧,那邊又死一個。”站著的兩名船員雙手叉腰,看過來道。一人踏住腳下的人晃晃,使對方花白的頭發跟著動。

他們的影子中間,昨日啃食乾餅的老人如同失去靈魂的人偶,乾皺的嘴巴露出稀疏且有水垢的牙齒。他那張餅不見了,身如圓木左右滾晃。

“餓死的吧?”船員用閒聊般的語氣道,“他牙口不好,上船後一直啃那張餅,哈哈,啃不動啊。”

二樓,韶紅慢慢踱步走近欄杆,擋住空中的太陽,霎時間神色難辨。她停步,微動的素淨的衣裳已有汙漬,卻沒能泯滅她獨特的氣質半分。

“娘!娘——不要!不要——”不顧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叫,船員看都不看她,堅定道,“趕緊丟掉。”

兩具屍體被垃圾般丟進大海,撲通兩聲水柱衝起,驚到歐鳥。

“娘——”女孩的尖叫聲衝破雲霄後,甲板陷入安靜。她難以接受,昏厥了。

韶紅緩緩閉眼。幾瞬後,她顫抖著吸氣,抬起自己的手掌鬆開五指,裡麵是月牙型的傷口和鮮血。

她整宿未眠。

由師父講出的故事過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她才知自己何其幸運,師父又為何執意要她成年後下山,再對這世道一看究竟。

她也懂了,一腔憤怒救不了任何人,還會令自己深陷麻煩。

昨日若非男人陰差陽錯地救她第二次,她的處境如何,還未可知。

韶紅不顧臟,頹廢地轉身跌坐下。

如何像師父說的那樣救世?她好想,自發地想,從未有過的想。

可她的力量太薄弱。

二樓,師淩絕的房間一派寧和,與下方仿佛是兩個世界。

窗外光景怡人,窗台上的一株綠葉植物慵懶地搖晃,迎風汲養。

風是被男人掌中之物整出的。

師淩絕膚色稍暗,手掌粗糙但不失細秀,血管微隆。他緊攥著一隻海鷗,海鷗的翅膀從指縫中滋出半隻,在費力撲扇。

殷出朝桌子放下食案,碟裡的肉片撒了香菜,水果還算新鮮。

船上並非食物短缺,隻是交易製度森嚴,不能輕易給底下的難民。能吃上一日三餐,多虧他們尚有權勢。

他揮手道:“殿下,我知道您喜歡鳥,可您忘了?您之前捕的鳥不是在籠子裡掙紮死掉,就是抑鬱死了,要不就是找機會飛了。”

師淩絕一條腿支住窗台,凝視白鷗沒鬆手。

“不聽話,就該死。”就在殷出以為這次也勸不來他的時候,他忽道。他還是那副如狼般叫人不敢接近的模樣,仿佛全是鳥的錯。

“……”

殷出歎氣,道:“鳥的天性就是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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