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是不得已被賀令薇拖下水,這一次,換她主動躍入水中。
視線所及之處,一抹亮色似乎正朝她的方向飄來。
是洛久珹。
洛久瑤還記得,他的水性是很好的。
他遊來,扯過她的衣袖,順勢托住她的臂彎。
洛久瑤四肢僵硬動彈不得,任他就這樣托起她。
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她與洛久珹也曾一同落水。
那是八年前,諸侯前來燕京朝拜的千昭宴,宴上歌舞升平,一派熱鬨。
洛久珹向來不喜盛事的場麵,趁殿上氣氛正好,偷偷帶她離開正殿,跑到西宮的千鱗池去撈自元陵進貢來的金鯉。
他說,棠西宮裡有一方漂亮的白瓷口缸,正巧適合養這些稀罕的魚種。
孩童的手臂太短,隻能扶著欄杆朝水下伸手,一時重心不穩,自欄杆翻了下去。
眼見洛久珹翻下,洛久瑤毫不猶豫地伸手,拉住了他。
他們就這樣一同掉入千鱗池中。
池水很深,洛久瑤緊緊扣住岸側的山石,腕骨因拉扯脫臼,卻始終沒有放開洛久珹的手。
直到宮侍們手忙腳亂救上二人,洛久瑤已因溺水失去了意識。
自那日後,洛久珹花了許久的時間練習,最終熟知水性。
她卻開始怕水。
冰涼的湖水帶著腐爛的氣息倒灌在口鼻中,洛久瑤始終忘不掉那種無孔不入的窒息感。
好似她真的折手折腳,真的已經在湖中死過一遍。
在與洛久珹共同生活的那幾年裡,她曾怕黑,洛久珹便拿走了她滿室的燈燭,她懼怕雷雨聲,洛久珹便在雷雨夜晚遣走所有的宮侍,將她一人扔在空蕩蕩的寢殿中。
他總是很強硬,甚至以極端的手段逼迫她麵對恐懼的事物,唯獨怕水這一件,他從未逼迫過她。
洛久瑤終於合上眼。
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到,她好似再次回到了許多年前,五感也被封閉在水中。
可她伸出手,一隻手卻順著她冰涼的指節,握緊了她的手。
洛久珹的手攥上來的一瞬間,她的指節開始發顫,指骨蜷縮起來。
她近乎逃避地不願去觸碰他,可心底的那個聲音卻在問——
如果在這裡,如果她把命還給他。
他會收下嗎?
於是重獲呼吸的一瞬,她好像聽到自己真的問出了這句話。
意識重新恢複清明時,洛久瑤才發覺,她已經回到了岸上。
她身上裹了件乾淨的外袍,外袍之下,浸了水的傷口隱隱作痛。
不僅傷口在痛,渾身更是發燙,要燒起來一般。
她裹緊外袍,眨眨眼,看清麵前幾人。
洛久珹與她一樣,被撈出後身上還掛著濕淋淋的浮草,正半俯著身去拆黏在發上的水草。
身側,沈林的衣裳濕了半麵,在旁是穿著單薄的沈停雲。
洛淮立在更遠處,跟著麵色漠然的洛久琮。
見二人醒來,沈停雲回身複命。
洛久琮卻走來,蹲身在洛久瑤麵前,柔聲問道:“九妹,這個時辰,你們二人怎麼會在這裡?”
他穿著一襲錦袍,袍角繡線粼粼生光,洛久瑤心下微頓,本發涼的手心一瞬沁出汗水。
昨日她在後山石亭見到的人,是洛久琮。
他又穿了那件衣袍,明顯沒有要隱藏的意思。
洛久瑤斂了眼睫,輕咳幾聲,垂下的發尾有水珠滑落。
洛久琮打量她一番,伸手,扯過她身上的外袍替她蓋在腦後。
洛久瑤身上還發顫,裹緊外袍,怯生生道:“是我與七皇兄發生了口角……他一氣之下推我入水,誰料湖畔濕滑,他也一同掉了下來。”
洛久琮皺眉,不等再問,洛久珹冷聲打斷:“是你出言不遜在先,如今倒會倒打一耙。”
“我沒有說錯,當年那個罪人是因害了淑母妃才被罰入冷宮,大家有目共睹。”
洛久瑤看一眼洛久琮,又轉頭,呼吸有些急促:“為何這麼多年過去,你還要將氣撒在我身上?在宮中沒辦法報複我,便要在這裡報複我?”
洛久珹怒目而視,掙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