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官員步調一致,旗幟鮮明的反對陳友定的提議。
能夠讓他們團結起來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們也是海貿當中的獲利者!
東南文官雖未能列舉高位,但在朝堂之上占據著大量中層崗位。
看著大半官員齊齊出列的一幕,朱元璋眉眼低垂,看似無動於衷,實則心中暗流湧動。
朱元璋本想借著今天的機會,將樹立官員監察體係的事情落實下去。
哪怕這件事會觸動所有人的利益,但有陳友定歸附的喜事在先,朝中官員不會在這個時候,觸朱元璋的黴頭,最多也就是以後再想辦法削弱都察院。
屆時,這就變成了新生的都察院,和中書省乃至於其他文官的鬥爭。
朱元璋隻需穩坐釣魚台,充當一個“公正”的裁判即可。
可陳友定的突然上奏,打斷了朱元璋的謀劃。
東南官員,代表的不僅僅是士族,還有地方上數量眾多的地主豪紳。
也正是因為得到了這群人的承認與幫助,朱元璋才能夠以草莽之身,掌控東南。
如今北元未滅,朱元璋是不可能得罪這群人的。
不然大軍北伐的糧草去哪弄?
縱兵劫掠?
要是這樣的話,不等北元征討,東南大地立刻便會亂作一團!
說到底,封建王朝的皇帝,也是地主,無非是最大的地主罷了。
可陳友定,又是朱元璋心儀,一把極其好用的“刀。”
並且對於海貿一事,朱元璋也有點心思在裡麵。
若是能借著這次的事,在不引起東南士族大範圍反抗的前提下,順理成章的插手海運。
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時間,朱元璋心中天人交戰,思考著兩全之法。
見朱元璋陷入了糾結,一旁的李善長,也有了行動。
作為勳貴中極具分量的一員,並且還是總管中書省的右丞相,李善長本就對都察院升格一事,頗有意見,無非是不想得罪朱元璋,才捏著鼻子認了下來,打算以後再慢慢和陳友定鬥法。
可現在,陳友定得罪了東南官員,縱使海運一事,於李善長本無利益可言,但他也有了插手這件事的機會。
支持東南官員,否定陳友定,便等同於否定他所提出,所參與的一切。
比如海貿,比如都察院升格之事。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李善長願意和東南官員,暫時站到同一陣線。
縱使朱元璋日後翻舊賬,也算不到李善長頭上。
因為他不支持的,是海貿。
而非都察院之事。
這,便是政治。
在李善長的暗示下,胡惟庸上前一步,略顯含糊的說道。
“吳王,臣以為,朝廷總管海運一事,確有不妥,還需斟酌...”
見有了人幫腔,李飲冰愈發義正言辭!
“吳王,人心所向,忠奸立顯!”
“這第一個奸臣,便是陳友定!”
落井下石的李善長,得意洋洋的李飲冰,還有猶豫不決的朱元璋。
將這一幕儘收眼底,季秋緩緩低下了頭。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在此,定會以為李飲冰是心憂朝廷的大忠臣。
而真正為國為民,超脫利益,官位,階級之上的人,或是被汙為奸臣,比如陳友定,或是落到個清算身死的結局。
比如於謙。
而當國難當頭,這些所謂的“忠臣”,便會原形畢露,留下一句“水太涼”的名言。
比如錢謙益。
支持朝廷總掌海貿,不讓地方士族豪紳插手,便是與民爭利,便是奸臣?
既如此,我季秋便做一回奸臣!
靜謐之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呼啦呼啦”的鎧甲碰撞聲。
季秋微微低頭,避開了那些探查的目光,從隊列的最末尾,緩緩走到了最前方。
將帶有斑駁暗紅血跡的頭盔脫下,捧在胸前。
季秋抬起頭,對上朱元璋的視線,用平靜而又無比清晰,無比堅定的聲音,喊出了那個他從未喊過的稱呼!
“吳王!”
“臣亦有本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