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沔水以南的天下英才,沒一個比得上劉升之!
一句話,拉高踩低,被他拿捏的恰到好處!
“這劉升之,一個沒讀過書的乞兒,憑什麼在榜首!”
“荒謬,許文休你眼睛瞎了嗎?”
“滾出來,劉升之,出來比劃比劃!”
……
蜀中鬨騰了。
馬車上的許靖暗暗一笑。
“那些失意的蜀中文人,平日裡不事農桑,最喜歡聚眾抨擊朝政,指點江山。”
“讓他們好好折騰吧。”
“咱們走……去見劉備。”
……
左將軍府中。
劉備正在思考著廣漢之事。
不多時。
許靖和郤揖快步走來。
“見過劉使君。”
劉備令人看座。
“備,許久未見文休了。”
許靖搖頭苦笑。
他這樣虛名滿天下的人。
劉備表麵尊崇,實則背地裡很是厭煩。
左將軍府中,有他沒他,其實都一樣。
許靖也不自找黴頭,平日裡就掛個名,當個吉祥物,也不參與政事。
今日突然到來。
劉備倒也猜到了他的用意。
“是為了廣漢太守之事吧?”
許靖老眼疲軟,一副恭敬的樣子,拱手道。
“劉使君明鑒。”
“射文固,乃扶風奇才,更是我東州士中的要員,他在廣漢嘔心瀝血,恭謙行政,竟不料被那米賊所殺。”
“我東州士,為國為民,漢川之戰,法孝直身中兩箭。”
“上庸討平,孟達誓死血戰。”
“此番,聽聞射文固被殺,全軍震怒,老夫迫不得已,才來求見主公,還望主公還我公道。”
劉備眨了眨眼睛。
“哦。”
“這倒是稀奇事兒。”
“備,怎麼聽聞,射文固被殺,百姓一片叫好呢。”
“孔明,可有此事?”
側席上的諸葛亮,沉靜道。
“確有此事。”
“東州士在廣漢多有抄略,升之南下之際,鏟除亂賊。”
“最後追根溯源,居然查到了廣漢太守頭上。”
“為防百姓動亂,升之迫不得已,隻能將射堅斬殺。”
諸葛亮還是留了話的。
你們跟校事府私底下那些勾當,劉升之都沒擺上台麵。
許靖,好自為之吧。
許靖聽懂了。
但是郤揖可不罷休。
“一群亂民,膽敢襲擊州府,殺了便是。”
“這堂堂朝廷兩千石,劉升之一個漢中軍司馬豈能說殺就殺!”
“你們荊州人還幫他說話,到底是何意思?”
諸葛亮搖頭道。
“都是為國家大業而計,哪有什麼荊州人、東州士、天師道的分彆。”
郤揖蚌埠住了。
“你也配侈談為國?”
“他南下,不走雒縣,走什邡,蔣琬給他接風。”
“去雒縣殺射堅,呂乂幫他擦屁股。”
“他殺了廣漢太守,殺了綿竹縣令,滅了東州士五百人,絞殺郪縣豪強。至今你不管不問!”
“諸葛亮,到底誰給他的膽子,誰給他的權利!”
許靖被這一聲,嚇得不輕。
“夠了……彆說了。”
這郤揖發起瘋來,誰都拉不住。
坐上的劉備,表情越來越冷。
見此人滔滔不絕,終是忍不住拍案而起。
“大膽!”
郤揖正在怒罵諸葛亮,卻被劉備一聲吼得身子一顫。
“備,給他的膽子!”
“備,給他的權利!”
“備的劍,在他手中。”
“又待怎樣?”
郤揖渾身一抽。
他雖然在諸葛亮麵前猖狂。
劉備卻是不慣著他。
“郤公,你認為備去殺反賊,還殺錯了?”
“不……不敢。”
郤揖整個人都蔫了。
“那就閉嘴!”
昭烈一怒,許靖和郤揖頓時不敢再言。
穿著黑衣的二人縮在一起,活像兩團黑泥鰍。
“我剛都拉你了……你還不住口。”
“彆說了……我哪知道,背後是劉備指示的啊……”
竊竊私語,無人願聽。
不過,劉備卻是將正事兒排到了前頭。
“廣漢太守職務缺失,已有半月。”
“備決心選擇一位能人,候補此職。”
許靖眼前一亮。
“劉使君,廣漢豪右眾多,又值內亂。”
“在下以為,得選擇一位德高望重,且久在蜀中之人,擔任太守。”
劉備點了點頭。
這個動作,讓許靖以為有了希望。
荊州人剛來一年多,肯定不符合這個條件。
蜀中豪右,沒資格跟東州人競爭。
這個位子,必然還是東州人的,跑不掉了。
許靖笑道。
“劉使君英明。”
“在下建議,由劉循出鎮雒城,此子忠勇雙全,久在當地,廣漢百姓自會臣服。”
劉備聽聞這個名字,就想到了雒城之下戰死的龐統,臉色瞬間黑了。
“好建議,你不要在建議了。”
“我已經選好一位東州名士。”
劉備宣讀公文。
“廣都令王文儀,擢升鹽府校尉,兼任廣漢太守。”
“三日之內,趕赴雒縣。”
“按此治安三策,平定廣漢。”
台下。
早已到此的王連,接過印信,垂首長拜。
“謝過主公青睞……”
塵埃落定,許靖和郤揖臉色一抽。
“南陽王連……”
好家夥,名為東州士,實則不還是個荊州人?
他和呂乂、董允、費禕那群人一樣,全是劉焉父子統治時期入蜀的荊州人。
現在明麵是維持兩家關係的中立人士。
可東州士和荊州人火拚起來,這些人自然會幫同州子弟,這是毫無疑問的。
“唉,老夫,又被擺了一道啊……”
許靖心有不甘,郤揖卻也不敢再猖狂。
二人見劉備麵色惱怒,隻能灰溜溜的離開成都,去小黑屋商量對策了。
……
蜀郡,青城山上。
劉雲將一塊寫著廣漢二字的牌子丟儘炭火之中。
火焰燒的竹牌兒啪啪炸裂。
“漢川已儘在掌中。”
“巴西太守為翼德。”
“巴郡太守乃江夏費觀。”
“巴東(固陵)太守為元老劉琰。”
“三巴之地,基本也已安泰。”
剩下的三蜀之地中。
“廣漢太守歸了中立人士王連。”
“蜀郡太守,換為蜀人楊洪。”
“就隻剩下犍為郡,還在東州人掌中。”
東州係在蜀中的執政地位不斷被削弱。
這是其他派係都想看到的。
張琪瑛不願多問這些派係之爭,她隻拿著最新傳來的月旦評,蹦蹦跳跳的走進屋來。
“師兄,你看。”
“東州人誇你是天下英才,無出其右啊。”
劉雲嘖嘖一歎。
“許靖自知我一來,他要倒大黴了。”
“乾脆鼓動蜀中人與我相爭。”
“真有意思……”
辛憲英問道:“既如此,為何不早些把東州士和校事府之間的勾當,全部捅出去。”
“這樣說不定,還能順便抹了李嚴的犍為太守,把東州士一網打儘。”
劉雲搖了搖頭。
“時機未到。”
“東州士的三蜀太守之位,一個個被抹掉,是天師道和荊州人合力的結果。”
“一下子不能把東州士逼急了,彆忘了,他們手中還有兵權。”
“造反,永遠是他們最後的退路。”
辛憲英與張琪瑛聞言亦是點頭。
“溫水煮青蛙,慢工出細活兒。”
“政治鬥爭,可不如戰場上那般殺伐果決。”
“每一步,都得思量到極致,否則便會衍生無窮禍患。”
辛憲英擔憂道:“隻怕禍患,將從廣漢開始。”
“無憂……”
劉雲看向那塊被大火吞噬殆儘的竹牌兒,眼中亦是熊熊火光。
“王連是一員乾吏,隻要按我三策行事,廣漢出不了事。”
“反倒是成都……這裡麵的水,可是越來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