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抵製白身封侯事。
蜀中各方才子雲集成都。
劉備憂心忡忡的看向門外,手握劍柄,良久不放。
若按他年輕時的遊俠習氣,早該跟他們做個了斷。
可如今,劉備已是一方諸侯,又有諸葛亮在身旁勸誡,殺意方才消弭不少。
“不見硝煙的戰場,最是磨人心性。”
“孔明,這些人衝升之來了。”
站在劉備身後的諸葛亮亦是點頭道。
“總會有這麼一天。”
“今日,他們手中無刀,心中有刀。”
“若主公不放他們進來,則蜀中文學之士又將搖唇鼓舌,非議主公。”
漢末儒生,一概如是。
最喜混淆視聽,宣揚天命,動輒朝謗天子,非議群臣。
漢武帝獨尊儒術,把他們捧得太高。
有些儒生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總愛給幕後的主人當槍使。
劉備轉頭看向諸葛亮:“若讓他們大放厥詞,誰人能治?”
諸葛亮笑道。
“早聞升之在沔水之南痛罵曹賊,力壓陳琳。”
“此難,升之可解。”
劉備看了看門外的陣仗。
果真是車馬如龍,朋黨千數。
他憂慮道:“人太多……升之一個人恐怕壓不住。”
“請簡憲和、伊伯機、費文偉、鄧伯苗入府。”
“唯!”
簡雍、伊籍、費禕、鄧芝都是蜀漢著名辯手。
此番有他們壓陣,劉備方才大開府門。
“左將軍有令,請蜀中文學入府!”
……
蜀中豪右不同於東州士,他們手中兵馬不強,各懷異誌,因此屢戰屢敗。
東州士在幾度暗殺攻伐失敗過後,便轉入背後銷聲匿跡,開始攛掇蜀中豪右與天師道正麵相爭。
打硬仗,蜀中豪右不行,論及鬥嘴扯皮,東州士就遠遠不如蜀中文學之士來的厲害了。
左將軍府前。
成都趙氏中人碰壁自殺,以銘心誌。
激起了其餘豪右聞風響應。
這些豪族儘是圈內彼此熟稔的豪右。
先前鹽鐵錦酒專營之策,經過劉雲分化,部分小豪強已有投劉之態。
而蜀郡這些占據了最大莊園的大地主,亦是察覺到懸在頭頂的刀斧,仍是凝聚著身邊的同黨,繼續頑抗。
此行他們特來左將軍府,既要要暗中抵製專營之策,更要誅殺惡首。
蜀中讖緯學者,經學世家也極力排斥天師道入蜀。
讖緯學者,掌握了蜀中唯一的輿論話語權,一旦天師道進入其中傳播教義,他們還怎麼鼓動人心?
於是乎,在鹽政中利益受到損害的豪強家族與蜀中經學世家頡頏一氣。
打著查清新都王氏與廣都朱、馮兩家被害的借口,在左將軍府外搖旗納威。
名為討伐天師道,實則各為私利之心昭然若揭。
此行領頭人,名為趙諧。
成都趙氏在漢代屢世公卿,三世三公。
漢司空趙溫在公位更是長達十五年,蜀中門生故吏遍布,且姻親通達。
儘管,趙溫已死,可成都趙氏的影響力依舊不弱。
一聲令下,所有姻親門生,依舊會攀附趙氏。
瞧瞧,這左將軍府門前,人隊排如長龍,各家馬車絡繹而來。
不多時,四方文學之士,機警能辯之才,儘在其中。
“巴西譙周,見過趙公!”
“梓潼杜微,見過張君!”
“江原常閎,見過趙公!”
趙諧和張裕皆是麵帶喜色,起身相迎。
挨個噓寒問暖,自不必說。
府門外,費禕等人見這等陣仗,眉頭冒著冷汗。
“哎哎,沒想到秦宓這等多年不出山的文學之士,也來了?”
“看來,這群蜀中豪右是有備而來啊。”
費禕身旁,身穿黑袍的男子聞言神情稍定。
此人眉剛目正,喜怒不收。
對蜀中人士的不滿溢於言表。
他指著那人群挨個數落到。
“那禿頭者,應當是治中從事彭羕。”
“手中拿著《韓詩章句》之人,莫非是……議曹從事杜瓊?”
“嗬,身在幕府之中,卻響應豪強之事,我若是劉使君,當儘斬之。”
費禕較為寬和,自是勸誡道。
“伯苗,休要胡言。”
“若是把蜀中豪右全給逼反了,主公還怎麼在益州立足。”
“你的性情太過剛正,今後可要慎言。”
鄧芝,表字伯苗,義陽郡新野人,東漢名臣鄧禹後人。
這位蜀漢後期的文武全才,如今還隻是郫縣令。
鄧芝看著絡繹不絕的人潮,困惑到。
“該來的宵小都來了,主角怎麼還沒到場。”
費禕笑道:“劉升之做事,素來不同於常人,誰知道他去哪了。”
鄧芝目中滿是期待:“我倒是對這個力挽天傾的年輕人很好奇。”
“明知危局,卻孤身自重,單騎入蜀。”
“這樣的性子,我喜歡。”
同性相吸,能吸引鄧芝的,隻有脾氣相近的人。
曆史上,能被鄧芝高看一眼的,也就唯有薑維。
這幾人身上的氣質,儼然是那些淪入塵網中的蜀中人士所不具備的。
……
人潮之外。
不遠處的馬車中。
許靖望著人才入府,忍不住側目而笑,他細數著蜀中才子的名冊,逐一清點,這才放心。
“一派文學之士,個個才學過人,精力振奮。”
“劉升之,你該怎麼對付呢……”
“嗬嗬,竟不料,趙諧和張裕真能召集這麼多人。”
“那篇月旦評,看來激起了不少蜀中人士的怒火了。”
郤揖聞言,亦是躍躍欲試。
“蜀中都派人去責難,我等東州士豈能不去?”
許靖用竹簡攔在了郤揖身前。
“你就彆去壞事兒了。”
“我已選好一人,必可讓劉升之貽笑大方。”
郤揖困惑到:“我東州士,還有這等人才?”
許靖點頭道:“有,義陽人來敏。”
“讓他去吧。”
郤揖不滿道:“就一個?”
許靖怎麼也解釋不清,這人是真的無腦。
“東州士不能出現的太多。”
“至少明麵上,不能讓人察覺此事與我們有關。”
“再暗中選幾個心懷不滿的荊州人,去砸場子,就夠了。”
“東州士、益州人、荊州人都來鬨事兒……嗬嗬嗬。”
“劉使君,你該怎麼保住劉升之呢。”
……
府中,高朋滿座,群儒薈萃。
整個府邸都已擠成一片。
便是滿地鋪陳坐榻,亦是擁擠不堪。
三派人士從府邸內,一直排到府邸外。
饒是主座之上的劉備見此場景,亦是為之一振。
“怎麼除了蜀中文學,東州士和荊州士也有參與?”
“孔明,這是你的意思?”
諸葛亮看向台下。
果然找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南陽張存、武陵廖立……嘶。”
這張存乃是荊州名士,與龐統齊名,曾短暫擔任過廣漢太守一職。後因誹謗戰死的龐統被劉備棄之不用。
而廖立本為長沙太守,本年夏,孫權突襲荊州,廖立棄官而逃,返回成都。
這樣兩個人聚到一起,明顯就有點過街老鼠那味兒了。
“此二人,性格乖張,被群臣厭棄,應是自行前來,想出出風頭。”
“主公無憂,他們還不是升之的對手。”
聽聞諸葛亮此言,劉備亦是深深的點頭。
自古帝王權衡之術,便是以派係掣肘,形成均勢。
天師道與荊州係合力,對付益州人與東州士,自然不成問題。
“升之人呢?”
眾人等了半天,依舊不見天師蹤影。
台下群儒早已急不可耐,議論紛紛。
“劉使君,怎生不見天師道中人?”
“我等,還等著劉升之給一個交代呢?”
劉備呼吸沉重。
“新都王氏與廣都朱、馮兩家的命案,備,自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稍安勿躁,升之隨後就來。”
劉備稍定心神,看向諸葛亮。
“兩樁命案,可有線索?”
諸葛亮羽扇輕搖,眸光微動。
“有……但。”
“此人,不可輕動……”
諸葛亮深深一歎,自劉雲入蜀開始。
線索逐漸清晰。
所有命案的細枝末節,都指向了東州士。
其實,諸葛亮久在蜀中,也不可能完全不清楚這內裡乾坤。
隻是,有些人兒,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動不了。
現在,劉雲陷入輿論風波,如果此事再拖延下去,將對劉雲大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