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害取其輕。
劉備思慮一陣,言辭果斷道。
“世道多艱,備以《蜀科》治世,亦不可有所偏廢。”
“孔明,你若知道背後玄機,理應早些處置才是。”
諸葛亮得到劉備準許,拱手作揖。
“現在處置也不遲。”
“主公,亮……這就去了。”
……
諸葛亮乘車而去。
不多時。
左將軍府前。
在天師道子弟的簇擁下。
張魯一家陸續而來。
“天師,我等就護送到這。”
“若是那群蜀中賊子當真要動手,咱們天師道也不怕他們。”
張魯環顧蜀中鬼卒,寬慰道。
“徒兒放心,有劉豫州在,這些蜀人不敢亂來。”
劉雲亦是點頭。
“諸位按我計策,在外等候傳召。”
“我定不讓蜀人奸計得逞。”
“唯!”
……
蜀中鬼卒與各方百姓雲集在外。
府內,見劉雲到來。
人聲嘈雜。
“來了,來了!”
“此子,便是劉升之!”
“漢川米賊!”
“斷道米巫!”
“竊國盜匪,豈敢陳列殿上!”
“諸位,當與我將米賊們轟打出去!”
殿上,甲胄森森。
劉備拍案而起,瞬間全場肅靜。
“天師乃是備的客人。”
“再敢胡言者,猶如此案!”
哢嚓一聲,劍起,劍落,案牘碎裂。
周遭鬨事兒豪右亦是被陳到儘數羈押。
“都給我老實點,出去!”
白毦兵在場,誰敢反抗。
劉備緩緩落座,聲音鏗鏘有力。
“諸公有言,可陳說利害,有司當詳儘記錄在案。”
“備,定當公允處斷。”
“諸位若如此以眾欺寡,恐非君子之舉。”
蜀中群儒聞言皆是洋洋自得。
既然你要君子之辯,那就來吧。
“劉使君,我等以為府君有英武之姿,懷興漢之誌。”
“接納米賊,當是自誤名節,為米賊請封,亦是天下謬聞。此米賊,專擅鹽鐵之事,取利蜀中萬民,禍害一方。”
“前者趙忠以死相諫,乃為劉使君聲譽著想,私以為匡扶漢室,當行正道,不當與米賊苟合。”
“我等,還請劉使君收回成命。”
劉備深知這些人自負才學,為利益而來,亦是開門見山道。
“多說無益。”
“那便以此為題,試論高下。”
“昔日,大漢有鹽鐵之議,今日更當重論。”
趙諧笑道:“既是論個高下,當有獎罰,若,劉升之辯不過我等。”
“當諸罪並罰,削去天師道封賞,自此彼人永不得再入益州,劉使君以為如何?”
劉備眉頭緊皺。
這些蜀中豪右分明是想把劉雲趕出益州,然後借此廢除他的專營之策。
表麵上說著,為新都王氏討不公。
結果,一上場,連裝都不裝一下。
什麼姻親滿門被滅……這群豪右,誰會真的在乎啊?
劉備試探的問道:“升之,以為如何?”
劉雲淡然自若,他一人在場上,橫眉冷對千夫指。
坐榻上的張魯一家,皆是被蜀中人士包圍其中,環顧皆冷眼。
他朝著劉備行禮,又轉手對著師君拱手。
“劉使君放心,師君也寬心。”
“這個賭,劉雲接下了。”
趙諧冷笑道:“好,不愧是青城山上的鬼祭酒。果真膽子不小。”
“不僅膽子大,本事更大。”劉雲轉頭看向趙諧。
“趙公出身三世三公,應知有賞有罰之理。”
“既是賭約,罰已顯,賞卻未分。”
趙諧眼神冰冷道:“你想怎麼賞?劉使君賞你關內侯還不夠?”
劉雲打斷道。
“我要的賞,不在劉使君這裡,而在諸位手中。”
“今日你們若輸了,各家鹽鐵錦酒之利,山川桑澤之饒,當儘數讓出。”
“有司,請記錄在案。”
諸多豪右聞聲惶恐……
說及利益,他們可就開始退縮了。
萬一偷雞不成蝕把米,豈不虧損?
趙諧和張裕瞪了在場諸人一眼。
“我等文學之士,足有數百,門外還有千人。”
“難不成還怕說不過一個沒讀過書的米賊?”
“休要驚慌。”
“這米賊在虛張聲勢而已。”
張裕上前道。
“老夫與趙公,答應你。”
“不過,你對賭得可是我等所有家門。”
“你的籌碼,是不是太輕了。”
劉雲點頭道:“所以,我賭得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整個天師道!”
聲如舌綻春雷。
在場經學世家的眼中滿是期待之色。
隻要把天師道趕出益州,蜀中輿論圈兒還是他們說了算。
天命該怎麼解釋,權柄都在他們手中。
這是蜀中豪右掙脫劉備政權,投靠北方政權的核心陣地,絕對不能有失。
而對於天師道而言,一旦被趕出益州。
他們將沒有生存的領地。
跑到剛剛大戰過的曹魏的地盤兒?那隻是自去送死罷了。
既能廢除專營之策,又能報複五鬥米教。
蜀中豪右何樂而不為?
更何況,他們不認為己方這麼多人,真的會輸給一個米賊。
“好。”
“不過,光是趕出益州還不夠。”
“你若辯不過,我要你劉升之和張魯一家,為我家奴!”
劉雲笑道:“可以,不過,如果爾等輸了。”
“張公、趙公,也得為我奴仆!”
張裕和趙諧商議過後,果斷梭哈。
“你能贏個屁!”
“有司,把此子的話記錄在案。”
雙方開始在絹布上寫上名籍。
由於牽涉甚多,不少蜀中豪右開始打退堂鼓,沒有參與署名。
這早就在劉雲預料之內。
作壁上觀,才是多數人的本性。
等到豪強們簽署完畢,張魯也慢慢走到劉雲身前,雙手開始顫抖起來。
這籌碼越來越大,關乎張魯一家命運,他自然不敢下手。
“升之……這麼多人,你當真能對付得了嗎?”
“如果失去了漢川,五十萬鬼卒,將死無葬身之地。”
“莪等亦要為奴啊……”
劉雲點頭道。
“師君放心,雲已有準備。”
“這些豪右不見兔子不撒鷹。”
“既然敢來,那我就得給他們一個教訓瞧瞧。”
張魯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在張衛和張琪瑛的勸說下同意署名。
深吸一口氣後,張魯麵呈劉備。
“劉使君,這個賭約,我張魯接下了。”
劉備接過絹布。
心思越發沉重。
他本有意阻撓,可這一局他劉備卻是個局外人。
幕後的設局者用心相當險惡。
以往反抗鹽鐵專營,直接對上劉備,蜀中豪右不可能有勝算。
但現在把劉備撇的乾淨,直接設局劉升之。
不針對劉備政權本身,打著的都是興複漢室,剿除奸賊的口號,劉備也無法偏袒。
畢竟米賊之前真的是跟劉焉一起造反斷道的賊寇。
這一點,是沒辦法洗的。
“升之……看你了。”
劉備選擇相信劉雲,緩緩蓋上左將軍的印信。
大印落,群儒蜂起。
舌戰群儒,拉開序幕。
劉雲四顧儒生,開口道。
“誰先來?”
年輕的常閎率先起身。
“江原常閎,請劉升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