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原因是,靈關道以南,基本都是蠻夷掌控,漢人大姓多在遙遠的永昌郡。
劉備在南中的眼線其實不多。
而高原上的羌人問題,則被冬日大雪巧妙的掩蓋了。
生存在橫斷山脈和青藏高原東部的諸羌,本就是常年遊牧。
每逢冬季便會來到蜀郡屬國的南部放牧,夏季又回到山地高原上蓄養犛牛。
劉備占領益州也才一年多,東、北兩地戰事頻繁,回到成都後,又要處理天師道的問題,蜀郡屬國南部的情況,蜀中人並沒有過多關注。
就這樣,建安二十年的冬日下。
心懷怨恨的高定元鼓動了諸羌、蠻夷,準備一舉向成都進軍。
先前在蜀中吃了敗仗,折損了兵員的青衣羌和汶山羌也想趁此機會報仇雪恨。
隻不過,他們並沒有直接反叛,仍在作壁上觀。
如果高定元真的能進入蜀郡屬國,占領漢嘉縣,諸羌必然響應。
漢嘉縣的守備乃是蜀郡屬國的最後一道關口,此地可謂關乎全局了。
但,如今的漢嘉長,偏偏是成都趙氏的門生。
縣長張河,自建安十三年起,便在此就職。
當日,趙諧被劉備梟首示眾。
張河為報此仇,便派使者連夜南下,串通高定元。
可怕的陰謀,這是開門揖盜啊。
角落裡的張普,看到帳中的蠻夷,頓時如同蔫了氣的皮球,雙目沉重。
他本以為,自己這個天師才是掌控局勢的關鍵,卻沒想到,自己早已成為高定元複仇的棋子……
“嗬嗬,彆睡著了,張天師。”
高定元坐在張普麵前,威嚇道。
“你曾經跟張道陵在瓦屋山傳教。”
“本王問你,還有沒有彆的道路可以下山?”
張普沉默不言。
雖則他與張魯明爭暗鬥,可還不想讓蠻人得了便宜。
“不說是吧?”
高定元拔出骨刀,直接紮入此人的大腿。
疼的這年過七旬的老者嗚呼哀哉,滿地打滾。
“本王不想跟你囉嗦。”
“三息之間,你不說實話,本王便將你拉出去扒皮抽筋。”
張普扛不住這般恐嚇,雙目震恐道。
“老夫願意說……”
“山北有一條小道,在山林之間,可以下山。”
“冬日裡被大雪掩蓋,誰也發現不了。”
高定元冷冷一笑。
“早說嘛,也不至於受委屈。”
“冬逢、隗渠,你們二人帶一千犛牛羌兵,繞道上山!”
“今夜,我便要劉升之的人頭!”
兩大蠻帥聞言,大笑而去。
……
瓦屋山,山陰北坡。
劉雲與龐德等人順利下山。
“此道險峻,隻容一人通行。又被大雪掩蓋,若非升之看破玄機,我等險些被困死山上。”
劉雲環顧四周,仍是謹慎道。
“還沒脫離危險呢。”
“張普仍在高定元手中,這條下山的道路,很快便會被敵人占領。”
“必須早點和狐篤會合,糾集兵馬,反攻蠻人!”
龐德點頭稱是。
眾人一路前行,很快便遇到了馬雲祿和狐篤的兵馬。
“升之!”
馬雲祿縱馬而來,萬分擔憂。
“南方恐有重兵,我等還以為你出事了。”
劉雲笑道。
“時也命也,無人能知曉蠻人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動作,被我等撞見,也算是提前發覺敵人的陰謀了。”
龐德點頭道:“好在我們聽升之的話,轉道瓦屋山,這才憑山自守,躲過一劫。”
劉雲虔誠道:“也算是祖天師保佑。”
“我等誤打誤撞,發現了蠻人的詭計。”
“隻要不讓高定元進入蜀郡屬國,越巂蠻軍便無法和青衣羌、汶山羌合流。”
“我軍務必要把蠻軍堵死在大相嶺,一舉摧破蠻人的陰謀!”
眾人齊聲道好。
可是,最大的問題來了。
己方兵力不足。
剛剛收服的鬼卒並不堪用,即便是狐篤南下之中三丁抽一,隻選取了最精裝的三千人,可是他們沒有鎧甲,武器也破破爛爛。
這些蜀南鬼卒先前被劉雲連打帶騙,直接投降。
如今麵對三十六部夷帥,四萬蠻兵,怎能鼓起勇氣?
“升之,在下有一計。”
狐篤拱手道。
“越巂夷王高定元害怕李嚴!怕得很。”
“哦?”
劉雲回想起,先前高定元叛亂之事。
他帶著兩萬叟兵出戰,結果被李嚴的五千東州兵打的落花流水。
這些蠻兵,就是怕狠人。
和羌人怕馬超一個原理。
狐篤繼續說道。
“在下願意帶著一千人,從東麵繞行,奇襲高定元。”
“此人的叟兵聽到李嚴來了,必會軍心大亂。”
如此黑燈瞎火,隻要不靠近,蠻兵未必能看出端倪。
而且蠻人大小種落三十六部,各部都是臨時聚集,並未有嚴密的組織。
一旦內部混亂,西涼鐵騎便能發揮效用!
隻要於萬軍斬首,殺其渠帥,不知真相的蠻兵自會崩潰。
劉雲緊握佩劍,揚聲道。
“天亮之前,我們有一次決勝的機會。”
“還剩下的四百西涼鐵騎,是殺穿蠻人的關鍵!”
“此戰,務必要梟首高定元。”
“隻要斬首此人,我軍必勝!”
短暫的軍事會議後。
馬雲祿、狐篤、龐德分頭行事。
劉雲來到三千蜀南鬼卒麵前,拿起天師九節杖,冷眸凝視。
“諸位,可是天師弟子?”
鬼卒們雖然對抗過劉雲,可是一見天師信物,目中便煥發光彩。
“我等皆是!”
劉雲點頭道。
“我背後這座山,你們可知是什麼山?”
眾人皆曰:“祖天師布道的瓦屋山!”
“現在,高定元帶著一群蠻兵,要向北踏破二十四治,將瓦屋山、青城山、鶴鳴山、鹿堂山化為灰燼。”
“你們願意嗎?”
鬼卒們搖頭道。
“莪等不願。”
“可是這戴罪之身,力氣不足,如之奈何?”
劉雲笑道:“你們氣力不足,我來給你們!”
他騎乘快馬,拿出尾部拴著小黃幡的九節杖,依次將黃幡掠過眾人頭頂。
在五鬥米教中,一般是由天師持九節杖為符祝,讓教徒叩頭思過,由此寫下‘三官手書’,便能原諒其罪。
“我代天師,諒解其罪。”
“青城山鬼卒,為教眾授斬邪符籙!”
此言方落,在場鬼卒的目中無不露出欣喜之色。
授籙,指的是天師頒發給教徒的道籍憑證。
籙,又稱道籙、法,是一種記載神吏神將名籙的文書。
按道教法理,隻有在獲得了籙之後,才能名登天曹,差遣神兵,自此斬妖除邪、拔度生靈。
張道陵在鶴鳴山清修時,作道書二十四篇。
其中《太上童子一將軍籙》,是入道最初必受的籙文。
而劉雲今日給蜀南鬼卒所授的,乃是《太上正一盟威經籙》。
籙的級彆更高,意味著地位更高,法力越強。
說白了。
鬼卒們,我給你們附魔了!
你們現在所向無敵,神靈加護,妖鬼隨行!
真實嗎?
未必所有人都會相信。
但是古代的蜀中民俗本就如此,喜好巫妖。
隻要有一個人鼓起勇氣,在前衝鋒。
剩下的鬼卒也會被這種氣勢帶動。
兩兵相爭,皆無甲胄。
那,比的就是勇氣。
狹路相逢,勇者必勝!
“殺!跟祭酒殺敵!”
熱血澎湃的蜀南鬼卒瞬間充滿了勇氣。
劉雲撥馬而去,在前領路,口頌經文。
“誅邪伏凶,萬神潛藏,土地山川,侍衛送迎。”
“六天故鬼,諸天神靈,聽我之言,剿滅諸蠻,急急如律令!”
“鬼卒,隨我破敵!”
鵝毛大雪下。
三千鬼卒,鬼哭狼嚎,衝刺呼嘯。
六天妖旗揮舞,雪中奮短兵。
黑夜之中,人如潮水翻湧。
蠻人見到鬼卒蜂擁殺來,皆是目中震恐。
冬逢、隗渠尚未帶兵出發,轟轟隆隆間,北麵的西涼鐵騎便破陣殺來。
“敵襲,有敵襲!”
“鬼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