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屋山下,兵火熾盛。
茫茫大雪飄落。
四萬蠻夷喧呼間。
身騎天馬的越巂夷王高定元在叟兵的擁護下縱馬上前。
沿途蠻夷伏首,群羌低頭,真可謂威風八麵。
“吹角!”
轟!轟!轟!
蠻人吹響犛牛角,聲震夜幕。
整個瓦屋山都在為之顫抖。
劉雲在山頭俯瞰戰場。
足足四萬蠻夷,已經將瓦屋山團團包圍。
張嶷指著山下的蠻帥,提醒道。
“升之,那位於陣前,鼻高目深,蓄著長須的蠻人便是高定元。”
“此人乃是越巂夷王!麾下多是善戰的叟兵。”
“蠻人部落眾多,我看他們的衣著不同,犛牛羌、越巂夷、叟人、摩娑夷、卷夷大牛種、北徼捉馬……大抵不下三十六部啊。”
高定元,便是三國演義中的在南中作亂的高定。
此人乃是越巂叟帥,數個月前,舉兵響應曹操,被李嚴率部擊破。
在南中,蠻夷種類甚多,夷人大種曰昆,小種曰叟。
叟人也叫塞夷,西漢時,居住在敦煌及祁連山一帶的大月氏人在匈奴的攻擊下逐步遷入伊犁河。
當地的塞人隻能被迫向西、南遷。這些南遷的塞人最後進入滇東地區,與當地的蠻夷融合,成為了叟人。
高定元一身的裝扮,便保留有原始塞人的風格,他穿窄衣長褲,腳踏高筒皮靴。
長於騎術,擅長放牧,典型的遊牧作風。
其餘的蠻夷則是用著銅頭箍,掛著木耳環,身上都纏著鐵鐲,還用南中布包裹頭發。
放眼望去,各部蠻夷說著不同的語言,嘰嘰喳喳,吵個不停。
“三十六部蠻夷,真是群魔亂舞啊……”
劉雲環顧戰場,見各大部落之間,皆有旗號,都依附在高定元身後。
想必各大蠻王,理應以高定元為首。
“敵軍人數雖多。”
“但是號令不一,且武器不足,更無甲胄。”
“若是我手中有個數千精兵,便足矣殺敗蠻軍。”
一漢當五胡,可不是開玩笑的。
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漢軍,往往能對周邊的蠻兵形成降維打擊。
因此,曆史中常常能看到幾十個漢兵守住烽燧,城下幾千蠻兵都奈何不得的例子。
現在,彆說數千精兵了。
哪怕隻要有三千漢軍,劉雲就有把握將這數萬蠻兵全部擊潰。
“狐篤和雲祿就在身後,他們很快就會趕來。”
“不過,蜀南鬼卒的戰鬥力,隻怕還不如這些蠻夷。”
劉雲深思道。
“事到如今,空守此山,已經是彆無生路。”
“得想辦法殺下山去,奪回戰馬。”
如果這瓦屋山上,有彆的下山的路就好了。
張道陵當年在瓦屋山傳道,聚集四方弟子,不可能隻留下一條通路啊。
“伯歧,你帶兵守住山門。”
“遠方用箭矢,近了就用石塊砸。”
“我想辦法下山與德信的兵馬會合。”
張嶷點頭道。
“唯!”
劉雲又吩咐道:“令明,帶幾個好手,跟我去找路。”
話不多時,龐德已在道館之後的林間,卻發現了一個大碑。
“升之,你過來看!”
劉雲快步而來,繞過天師大堂,來到建築後的林間。
卻發現,此地竹影怪柏,異常清幽。
從此向下望去,後山乃是一片林海。
在此冬日大雪下,山嶺銀裝素裹。
冰瀑、冰簾、雪凇、霧凇,隨處可見。
那處漢代大碑,便倚在一顆古鬆旁。
碑銘:太清玄元張道陵碑。
劉雲從鬼卒的手中拿來火把,伸頭看向了碑文,已有些碑文被風沙侵蝕,看不太清。
“熹平二年三月一日,天卒鬼兵,胡九□□,仙曆道成,玄施延命;道正一元,布於伯氣。定召祭酒張普、萌生趙廣、王盛、黃長、楊奉等,詣受微經十二卷。祭酒約施天師道,法無極耳。”
劉雲合手行禮,參拜過後,便開始在後山尋找出路。
好在道家素來喜愛名山,各地要所也都在名山大川之上。
瓦屋山與峨眉山乃是蜀南兩絕。
在此高峰之上,多是絕壁、棧道。
裝備精良的西涼健兒憑借山勢自守,便是群蠻圍困山下,一時半會兒也是攻不上山的。
“升之,找到下山的道路了嗎?”
龐德心急不已,西涼兒郎久在平地,可沒有被困在山上的經曆。
反倒是青城山的精英鬼卒早已習慣。
彆說是幾萬蠻兵,當初龐羲帶著兩萬東州兵都沒能拿下青城山。
劉雲守山,無人能敵。
“令明,莫要焦慮。”
“這會使你喪失理智,失去判斷。”
劉雲撥開地上雪,盤坐於地,靜心凝神,思考對策。
張道陵早期在蜀中傳道,其實並不是一帆風順。
當地的巫鬼道、蠻夷和太守,都有阻撓。
所以史書才會記載,沛國張陵學道於蜀中鶴鳴山,造作道書,自稱“太清玄元”,以惑百姓。
早期,天師道建立二十四治,治所多在名山大川,也是因為一旦遭遇外敵,方便祭酒們聚山自守。
既然如此,張道陵在瓦屋山傳道,就不可能不給自己留退路。
除了上山的主道之外,理應也有不被常人知曉的下山小道。
可張道陵的用意,誰能知曉?
除去早些年受教的張普等人之外,幾乎已沒有人,知道瓦屋山的密道所在。
這就得靠,劉雲自行分析了。
龐德等人在四周百般尋找下山之路,可是山崖峭壁皆是絕壁,加上林間多霜凍積雪。
若是從此下山,隻怕屍骨無存。
“升之,壓根沒路啊。”
“不……一定有路。”
劉雲抬頭看向道館,此山後門,入道館也有一門,其上門匾曰:陰山地靈。
何為陰山地靈?
在道家哲學裡,陰對地,陽對天。
那麼,陰有了,陽何在?
“以我道五行相看,峨眉山與瓦屋山雙峰並立,峨眉山在東,為陽山,前山向上,知天氣;瓦屋山是陰山,後山向下,接地氣。一陰一陽,天地共振,如此方為兩儀相生。”
“如果我沒猜錯,陰山地靈,其意便是,瓦屋山的山陰麵,必有靈路!而峨眉山的下山路,則在山陽麵。”
自古山南為陽,山北為陰!
劉雲穆然起身,向北麵望去。
可那一片白皚皚的山嶺,陰風呼號,一點也不似有道路的樣子。
龐德心下不安,又是黑夜,怎能不讓人恐懼。
“升之,當真有路?你可彆犯險啊!”
劉雲沒有回答,拿起佩劍,便朝著山林闖去。
“唉……升之,等等我!”
……
瓦屋山下。
高定元坐在帳中,大口吃肉。
靜待捷報傳來。
可是,攻山的蠻兵,儘數敗北而歸,無人能在此險境,闖上山去。
“廢物!”
牛角杯中的酒水被灑落一地。
高定元大怒道。
“我四萬部眾聚集一處,正是要重振當年盛舉。”
“隻要過了大相嶺,青衣羌、汶山羌這些牆頭草都將來歸附本王。”
“結果,這小小的瓦屋山,你們都拿不下,你們讓本王顏麵儘失啊!”
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各部蠻帥,不敢抬頭。
“大王,我等也沒辦法啊。”
“那瓦屋山地形太險了,上山的道路曲折回環,多是棧道峭壁。”
“一夫當關,誰能破開?”
聽聞此言,高定元亦是眉頭一顫。
“本王本以為,能悄無聲息的北上三蜀,直接彙聚蜀郡屬國的青衣羌,奇襲蜀郡。”
“誰知道……半路殺出來了一個劉升之,把本王的計劃全攪亂了!”
高定元怒火中燒啊。
自從三個月前被李嚴帶著五千東州兵殺得落花流水之後,他便一直心懷不安。
自己的兒子可在劉備手中當人質,他若不想受製於人,隻能提前下手!
越巂郡和蜀郡之間就隔著一個蜀郡屬國,大半地區還都在羌人手中。
一旦奇襲成都,殺破蜀郡,高原上的那些羌人都將聽候號令。
自時,掀起元初四年那般轟轟烈烈的西南大亂,也不是不可能。
高定元一直很有野心,在曆史上兩度起兵作亂,他的勢力遍布南中。
從一開始,這個越巂叟帥就沒想臣服任何人。
在南中割據當一個地區霸主,早已無法滿足他的野心。
他是想打穿三蜀,攻入涼州,奪回塞人當初被月氏人侵占的土地。
建立一個橫跨西北西南的大勢力。
可惜……野心很大,實力卻不足。
配合曹操攻占益州,本是他唯一的機會。
可惜啊……曹操在漢川一戰敗北遁走。
如今想要攻占三蜀,就隻能靠高原上的羌人和南中的蠻人了。
高定元沉心靜氣,一提起劉升之他就滿肚子的火。
“當初就是這個劉升之擊敗曹操,壞了我的大計。”
“沒想到,這一次我等趁著冬日,暗中聚集,也是被此人發現了。”
“一旦遷延日久,被劉備發現我等合兵,大軍又豈能順利到達蜀郡?”
帳中蠻帥一片哀歎。
此計的確算是瞞天過海,如果不是劉雲追查張普一事,來到了大相嶺,三蜀方麵對於南中合兵之事,還真的不容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