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看了一眼閻行的腦袋。
此人雖然是個叛徒,但最起碼不怯懦。
他是勇敢的戰死,不想讓兄弟們全軍覆沒,為了給他們留一條活路,自己前來單挑的。
而你……做了些什麼?
“嗬嗬,願為先鋒?像你給魏軍先鋒那樣?”
“還是給韓遂當先鋒那樣?”
劉雲一聲令下,周遭的鬼卒便將此人緝拿。
“啊……將軍饒我。”
“我有情報,我知道魏軍部署!”
“放我一命,我保證為將軍立下大功!絕不敢背叛!”
劉雲冷冷的搖了搖頭。
“田樂……我發現,你好像不管跟誰混,最後都會割了主子的腦袋去邀功。”
“韓遂本來想走羌中,去投奔劉使君,但在他跑路之前,你和陽逵把他腦袋割了,對吧?”
“閻行為了保你們一條命才來死戰,他一死,你又把閻行的腦袋割了。”
“對了,曹操封你為侯,賞了你多少戶食邑?”
田樂哆嗦道:“關內侯……無……食邑。”
可笑的叛將啊……
涼州人真是兩個極端。
忠誌之士,都是死忠。
叛逆之臣,一身都長滿了反骨。
劉雲生氣的想笑。
“沒有食邑分封,你還把舊主的首級獻上!”
“你以為,你這樣的無恥小人到了蜀中,主公會放過你嗎?”
“來人,殺田樂,祭旗!”
“啊……將軍饒命!饒命,我頭上有人。”
田樂被鬼卒一路拖下,帶到護軍大旗之前,狠狠地被壓在地上。
“劉升之,我頭上有人,你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少囉嗦!斬!”
龐德親持大刀,一刀便將田樂的脖子斬斷。
龐德提著血淋淋的人頭,環顧叛軍。
“此人,與禽獸何異?”
諸將齊聲道好,叛軍內部也多生快意。
劉雲信步來到陣前,喝令道。
“諸位涼州健兒,本為大漢百姓,為何要助紂為虐?”
“逆魏篡奪朝綱,屠殺隴右百姓,諸位所知也。”
“如今,劉使君董帥幕府諸將,親統大軍。”
“不日,將北伐涼州,席卷八荒。”
“此時,棄暗投明,為時未晚。”
兩千多叛軍見諸將皆死,紛紛放下兵器,伏地道。
“我等願降。”
劉雲心下道好。
“孟起將軍、伯瞻將軍。”
“此部兵馬,交由你們重新組建。”
二將齊聲稱是。
不多時,劉雲便帶隊來到故關南部的平地紮營。
此地,漢家烽燧猶在。
隻是亭上已無駐軍。
烽燧各處的女牆和望樓上,依稀還看得到往日漢軍在此作戰的痕跡。
“令明,重新修葺烽燧。”
“連山紮營,此處將是決定勝負之地。”
龐德點頭稱是。
很快,馬超收編了渡河的叛軍。
諸將生火造飯,一麵掩埋屍體,一麵挖掘壕溝,設置鹿角。
營寨,立於步和川上,安穩過夜。
……
“閻行死了……”
“韓遂舊部,五千餘人,全軍覆沒……”
漢陽郡,上邽。
郭淮正在田埂間查看冬麥。
上邽是隴右少有的產糧區,此地的冬麥,在五月中旬成熟。
隻要隴右軍團撐到了五月,糧草便不是問題。
郭淮也不必費儘心思,去打羌胡搶糧了。
“這些糧食還不夠。”
“若要維持到秋收,還得從關中運來新糧。”
離開糧倉後。
一隊快馬疾馳。
來者皆是虎豹騎。
“伯濟!”
馬上的軍官翻身下馬。
郭淮快步相迎,隻見黑暗中,一位龍眉虎目的中年將軍迎麵走來。
此人外表粗狂,聲音低沉,也無曹休那般氣派的車架,隨從衣著一律從簡。
“伯濟,隴西急報。”
“你且看看。”
郭淮聽聞隴西出事,頓時間心下大驚。
“莫非曹文烈這麼快就敗了?”
“他手中足有兩萬大軍,還有七千韓遂舊部。”
“隻需搶占狄道,扼守各處渡口,劉升之就過不來啊。”
曹真搖了搖頭。
“劉升之壓根沒過洮水,他把閻行引過去了。”
“隻是一戰,五千人就沒了。”
好在損失的是韓遂的雜兵,不是隴右軍。
郭淮看完密信,心驚之餘,也對此局勢越發感到危機。
“子丹,我們判斷失誤了,劉升之手中隻怕不止四千人。”
“他至少帶了萬人。”
曹真,字子丹,曹操養子,時任偏將軍。
此人目前功名不顯,可在曆史上,曹真便是諸葛亮北伐之時,遇到的最難纏的敵手。
“不管是四千人,還是萬人,都不重要了。”
“閻行死了,我軍就沒有能與馬超匹敵的人物,能去招攬隴西郡的羌胡。”
“此人熟悉隴右地形,將文烈的軍隊耍的團團轉。”
“文烈還沒交手,就被劉升之調得饒了一大圈。”
曹真背後的黑色大氅被冷風吹得獵獵作響。
“我不是信不過文烈。”
“隻是,在失去了閻行的情況下,洮水以西注定是保不住了。”
“文烈性格急躁,不得人心,我得派人去狄道接應,以防不測。”
郭淮驚訝道。
“那漢陽防務如何是好?”
曹真也為此事擔憂。
“前些天,祁山方麵傳來密報。”
“法正的軍隊又從散關到了祁山。”
“劉備到底想乾什麼?想同時進攻隴右和關中,隻怕他還不具備那樣的兵力。”
郭淮謹慎道。
“即便如此,我軍依舊不能放鬆祁山方麵的守備。”
“萬一劉升之隻是疑兵,我軍兵馬調度太多,漢陽可就危險了。”
曹真點頭道。
“我正是為此事而來。”
“隴右將領中,唯有你與劉升之對戰過。”
“能否和文烈合力殺敗此人,為夏侯將軍報仇雪恨就看你的了。”
郭淮點頭道。
“子丹放心,文烈畢竟要比夏侯將軍年輕,也曾在魏公麾下受教,我軍必定不會再犯錯。”
“此行北上,我還想問你要個人。”
曹真好奇道:“哦?是誰?”
“偏將軍,夏侯霸。”郭淮補充道:“此人複仇心切,必定不會讓劉升之得勝。”
曹真沒有拒絕,思量一陣後,很快翻身上馬。
“你說得對。”
“讓仲權隨你去。”
“切記,在局勢明朗之前,萬萬不可力求決戰。”
“三蜀校事被劉升之除儘,我軍眼線不足,萬事小心為上。”
郭淮拱手稱是,一麵安排人馬北上,一麵派遣鴻翎急使,將密信飛快傳去鄴城。
……
魏國,冀州,鄴城。
三月壬寅,魏公按禮,親耕籍田。
自此過後,便沒有重要的禮節了。
魏公一麵處理政事,一麵思量著今年的布局。
“五月之前,要讓許都做出讓步。”
“楊訓?”
台下的幕僚上前道。
“臣在。”
曹操橫躺在胡床之上,開口道。
“你就這麼寫,魏王的食邑要有三萬戶,位在諸侯王上,奏事不稱臣,受詔不拜。”
“以天子旒冕、車服、旌旗、禮樂郊祀天地,出入得稱警蹕,宗廟、祖、臘皆如漢製,王子皆為列侯。”
“另外,再請天子賜孤,王冕十二旒,乘金根車,駕六馬,設五時副車……”
“剩下的話你自己編。”
楊訓麵露為難,他本是崔琰所推舉,自詡清流。
可若是為曹操寫下此文,難保朝中官卿背地揶揄,甚至還可能會苛責道他的舉主。
但是曹操在前,楊訓莫敢違抗,隻得道了一聲。
“唯!”
曹操滿意的點了點頭。
“子揚。”
“孤在五月登王,你可知,此乃何意?”
劉曄陪笑道:“往歲,明公進位魏公也是在五月。”
“五月,自仲夏、季夏之間。”
“按漢輿服,百官夏穿赤衣,季夏穿黃衣。”
“魏郡,居於天下之中心,大魏五行居中,應屬土,尚黃。”
“五月登王,前承大漢火德,後隨土德,五行以火生土,此乃預兆著大漢將禪讓國祚於大魏之意。”
滿意的回答。
也無怪乎劉曄即便是劉氏宗親,也能混成曹操最信任的幕僚。
這等拍馬屁的本事,誰聽了不樂意。
曹操翻了個身,大笑道。
“子揚所言是矣。”
“五月之前,孤不宜動兵。”
“下令張郃,推遲漢川攻勢,到孤登王之後,再行發兵。”
劉曄剛要草擬軍令,卻隻見司馬懿快步走來。
“魏公,隻怕等不到五月了。”
“隴右急報。”
“劉升之帶兵穿行羌中,從塞外殺至枹罕。”
“閻行、陽逵、田樂三將戰死。”
“洮水以西……羌胡動亂了……”
曹操聽到這個讓他頭疼的名字,猛然起身,雙目瞪大如同銅鈴。
“劉升之!又是這個劉升之。”
“孤不去打他,他還敢來侵擾孤?”
“他怎麼就不死,他怎麼就不去死呢?”
劉曄嚇得連忙匍匐在地。
“魏公,還有一事,年關前傳來,臣怕打攪了魏公的雅興,不敢稟報……”
曹操沉心靜氣,吐息了一陣,安神道。
“說。”
劉曄長拜道。
“臣死罪。”
“盧洪、趙達二人,已經三個月聯係不到呂玲綺了。”
“三蜀各地校事,也沒有了消息……”
晴天霹靂。
校事府總部遠在鄴城,一兩個月收不到消息,沒什麼大不了得。
但是幾個月過去了,這劉升之不僅活的好好的,還把三蜀校事給斬儘殺絕了?
呂玲綺她到底在做些什麼,不用講曹操也明白。
“這個賤女人。”
曹操勃然大怒,一把抽翻了麵前的食案。
瓜果美食,瞬間灑落一地。
“呂布的女兒,果然都是賤種,跟她們的老子一樣,都是叛徒!”
“孤,就該早些殺了她們!”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司馬懿連忙端來湯水給曹操順氣。
“魏公息怒……”
“登王大業,近在眼前,萬萬不可與豎子爭氣。”
“等到五月,我軍王師沐浴大王恩澤,全軍整備兵甲,發兵漢川,區區劉升之又豈能是對手?”
曹操飲完湯藥,冷靜道。
“仲達所言有理。”
“孤,不會讓這乞兒得逞。”
“傳令,隴右、關中加緊守備,堅壁清野。”
“五月過後,孤,將親征漢川,一舉覆滅劉備!”
然而……
曹操能等到五月。
劉備卻不會等。
隴右的捷報,一路傳至成都。
蜀郡之內,諸將大喜。
“閻行被殺,洮西大勝。”
“升之出師大捷,洮水以西的羌人也願供給軍糧,為我軍北伐助力。”
主座上的劉備,舒展眉頭,滿麵歡喜。
“孔明,升之已經在隴右紮下根來。”
“我軍主力何時能動身?”
諸葛亮與董允等人算計了一番。
“自升之南定越巂和蜀郡屬國後。”
“當地蠻兵歸附,我軍就不必在南中留下大軍鎮守。”
“預計,今年秋收後,便能動員民夫、徒隸運糧。”
“自時,主公率五萬大軍北上隴右。”
“升之以隴西漢軍、諸羌順勢南下。”
“隴右魏軍必將覆滅。”
“主公得了涼州,我軍便可會戰關中。”
宏偉藍圖在前,劉備滿目欣喜。
有了劉雲在隴西開辟第二戰場,正麵的壓力就少了大半。
“升之,真有大才。”
“不過,以備來看,孔明的方案太過謹慎了。”
“備相信升之,能再打出一場漢川大捷。”
“不必等到秋收了。”
“備這就率兵先屯住到漢川。待時機成熟,直接去搶收上邽之麥。”
劉備起身,一股英雄之氣席卷全場。
“翼德、子龍、漢升、叔至,出兵北伐!”
一杆明黃色的大旗下,克複中原四個大字,迎風招展。
浩浩蕩蕩的北伐之聲,響徹成都。
父子合力!
兩虎並出!
涼州,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