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戰事頻仍,自漢陽之戰後。
劉備軍又與張郃、曹真軍團連戰四場,勝負參半。
雙方名將儘出,交鋒數次。
張郃卻一直避免在漢陽郡內與劉備主力進行野戰。
如今隴右戰役,劉備軍兩勝、兩負、一平。
魏軍也艱難的維持著渭水沿線的防務。
最讓張郃頭疼的問題還是,隴右的軍糧不夠了……
隴右屯田區的小麥被劉備搶割了大半,魏軍隻能靠著一半糧秣維持兩支軍團的補給。
而從長安倉向隴山道運輸的糧草還得走陸路,這趟補給線近乎是遙遙無期。
魏軍倒是想走水路運糧。
可劉備的軍隊控製著陳倉狹道,水運來多少截多少。
糧草幾度被劉備吃下後,遠在洛陽的曹操再三下令,征發三輔、河南、南陽三十萬民夫去關中運糧。
由於曹家在隴右的暴虐和無道,本土作戰的曹操,反而失去了當地補給的優勢,豪右們躲在鄔堡中,百姓們逃入深山。
羌氐作亂後,向來喜歡從他們手裡搶糧的郭淮也無計可施了。
隴右就像是個無窮無儘的大窟窿,被困在此地的七萬張嘴嗷嗷待哺。
魏軍滿場的糧草補給線,已經和劉備的補給線差不多長了。
現在大家都缺糧。
誰能扛到對方先餓死,隴右就是誰的。
謀士蔣濟提醒道。
“魏王……我軍在隴右的兵力與劉備相去無幾。”
“但是,劉備搶割了上邽的小麥,又有羌氐供糧。”
“張儁義再有才乾,沒糧食吃,他也無計可施啊。”
洛陽城,昔日繁華的古都,如今隻剩下斷壁殘垣。
遍地是爬蟲走獸,罕見人煙。
曹操踏過幾片殘磚碎瓦,專門走到了當年他擔任北部尉時駐防的城門口。
年少時的記憶,猶在眼前。
“孤多年不曾回到洛陽了。”
“竟不料,田園竟是如此荒蕪。”
“魏王。”
蔣濟還想提醒曹操前線戰事有多緊急,但曹操卻沉湎在過去的歲月中,未曾回話。
一隻胳膊肘,猛地撞了一下蔣濟,是劉曄將他的話打斷了。
“彆說了。”
“魏王的心情很不穩定。”
謀士團對隴右戰局竊竊私議。
作為魏王的幕僚,他們本應該拿出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
可是不管怎麼看,隴右之戰打到現在都很艱難。
劉備耗儘國力也要爭奪隴右,魏國境內四麵起火。
如何付出最小的代價,就將劉備擊退,才是他們現在最急於解決的問題。
司馬懿眯著眼,既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反應。
還是程昱遞給了他一條肉乾的時候,這狼子方才回過了神來。
“仲達,為何一言不發?”
司馬懿接過肉乾,咂了咂舌。
“仲德,不管什麼時候都能吃上肉,真是羨煞旁人啊。”
程昱向來不喜歡素食,隨軍出征,隻喜歡吃肉,也難怪在醫療條件不足的漢末還能活到八十了。
實際上,漢代普通士兵的糧食,主要是麥飯或者豆飯,行軍常備的乾糧,被稱為——糗糒。
將士每日:日食米五升,或廩食“糜”六升,或日食粟一鬥。
每月可分得三石三鬥三升口糧,當然這是小石分糧。
用人話說,吃這點糧食,勉強餓不死……
這還是漢家統一天下時的標準。
到了亂世,除了虎豹騎和曹家的近衛軍,其餘普通士兵的待遇隻會更差。
袁紹在河北,軍人仰食桑椹。袁術在江、淮,取給蒲蠃。民人相食,州裡蕭條,並非是妄語。
底層士兵待遇低,吃不飽是常態。
所以,曆史上趙雲在漢川之戰能帶著少量部隊守營把魏軍大軍嚇得崩潰,文鴦在淮南七進七出是有原因的。
程昱這種高級將領和幕僚食宿與普通士兵完全不同,他們可以將蔬菜,肉類和米粉混在一起勾芡做成羹,在邊境還能從胡人那裡買到撒有胡麻的‘胡餅’,或是揉了蜜及動物油脂的‘蠍餅’。
還能用蜜和麵粉製作油炸麻花團——“粔籹”。
行軍還能配上卵醬(魚子醬),蟹膏,魚醬,肉醬,枸醬等調味料。
而士兵們唯一佐食的就隻有鹽。
也無外乎司馬懿看著程昱每天吃肉,露出羨慕的眼神了。
“我等尚有肉吃,張郃將軍可就為難了。”
“隴右缺糧,誰的糧草供不上,誰就會兵敗。”
程昱聞此,不禁思索道:“仲達的意思,老夫明白了。”
“你是想劫劉備的糧道?”
話音方落,遠方的曹操驀然回首。
他手握劍柄,快步來到謀士麵前。
“可有合適的人選?”
幕僚們同時起身,拜迎曹操。
“魏王,當年官渡之戰,平寇將軍徐晃,屢次截擊袁紹糧秣,斬殺韓猛,名震一時。”
“可派徐晃將軍統帥騎兵,去漢陽襲擾劉備糧道。”
曹操舒了口氣。
“善,此計甚妙。”
“這就去做吧。”
“另外……河西方麵,近況如何了?”
劉曄搖頭道:“自從隴右大亂,蘇則倒戈後,河西方麵已經與我軍斷了聯係。”
“不過,河西三郡叛軍加上盧水胡,塞外諸羌胡不下二十餘萬人。”
“劉升之北上不過幾千兵馬,豈能對抗得了。”
“魏王無憂,劉升之會淹死在羌胡的叛亂大軍之中,誰也救不了他。”
“等到塞外羌胡席卷湟中,直搗隴右,劉備也得一敗塗地。”
曹操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
他的目光久久的望向西方,那片神秘的土地,曾經是大漢的疆土。
是他親手放棄的。
定隴右過後,河西三郡叛軍相互攻殺,各自派遣人質向曹操求援,這本是一次收複山河的大好機會,是他親自拒絕的。
自此,曹操在世時,魏國再也無法掌控那片土地。
如果不是蘇則、張既、曹真力主奪回河西,或許曹丕一輩子沒機會收複河西,更彆提遙控西域了。
“孤得不到的,劉備也彆想得到。”
“讓河西亂吧。”
“亂吧……”
……
另一邊,北伐軍沿著羌中道一路西向。
湟水的儘頭,也是西平郡的儘頭。
將士們穿越在狹窄的山穀之中,沿途並沒有遭遇到羌胡的襲擊。
隨著軍隊往西攀山越嶺,劉雲再度體會到了令人難受的高原反應。
在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邊緣處反複行軍,不僅對士氣是一種考驗,對將士的身體素質也是一種磨煉。
實際上,由於西部的海拔總體很高,落差不大,放眼望去,四麵如履平地。
若不是越來越稀薄的空氣和身體傳來的不適感,劉雲險些以為自己就走在平原上。
漢軍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不適反應,唯有羌人和混血的馬雲祿處之自若。
這就是基因適應性的力量啊……劉雲說不出有多麼羨慕。
“升之,你的臉色有點差。”
馬雲祿拋來了一個酒囊。
裡麵裝滿了一種名為酪漿的牛羊乳。
劉雲灌了兩口,有些喝不習慣。
“還有多久才能到西海郡。”
治無戴開口道。
“此地名為木乘穀,過了此穀,再走幾十裡便能抵達龍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