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祿……你怎麼知道我的生辰。”
少女踮腳而來,雙手負在後背,笑意盈盈道。
“不光知道了你的生辰,還知道你的父親。”
“現在我們兩個之間,還有什麼秘密可言嗎?”
劉雲皺眉不解:“我的生辰和家事,應該隻有幾個人知曉。”
“錯!”
馬雲祿走上前來,環抱著劉雲的後腰,輕輕地摩挲著什麼。
“你自己都沒查覺吧?”
“你的阿母當年在將你丟入泗水河之前,在你背後刻了字。”
刻字……劉雲皺了皺眉。
“真的假的?”
“劃痕已經不明顯了,但是還是能看得出來。”馬雲祿沒打算騙他。
說到這裡,劉雲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他依稀記得那個夢中,甘夫人的確是抱著他在泗水河邊哭了很久,劉雲也感覺到背後濕漉漉的,但由於剛剛出生,痛覺神經還沒完全恢複。
即便是甘夫人在他背後刻了字,他也是完全不知道的。
“寫了什麼?精忠報國??”
少女抿嘴不答。
“雲祿!”
看著劉雲罕見的著急了,馬雲祿踮起腳尖,一口咬住了他的耳垂。
溫熱的呼吸傳到劉雲的耳中,接下來的這句話,讓他目光瞪大。
“家父玄德,諱備。”
錯不了了……
百分百的證據。
二十年了,肉身已經張開了,這可不是臨時偽造能刻出來的。
諱,便是名諱。
漢代尊崇孝道,不能直呼父輩的名。
甘夫人在劉雲的背上刻字,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若是能僥幸活命,或許還能父子相認。
若是不被逼到絕境,甘夫人怎麼會如此絕望啊。
沒人知道,建安元年的那個夏天,劉備和甘夫人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也沒人知道,張飛此後愧疚了多久。
之前,劉雲隻是能根據相貌和出生環境、曆史資料推測出自己有極大可能就是劉備的長子。
但是今日經過馬雲祿的提醒,劉雲總算是明白,為何《魏略》中會有著這麼一段記載:劉備遺失的長子,‘識其父字:玄德’。
完全和馬雲祿今日所說的一模一樣。
家父玄德,諱備。
這六個大字,一開始就烙印在劉雲的生命中。
隻是他沒有司馬懿那麼長的脖子,沒辦法回頭狼顧啊。
若不是在溫泉水中親昵之時被馬雲祿發現。
劉升之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這個線索。
以前,劉備擔心沒有證據證明劉升之是他的長子,又害怕他身份不明,遭到反對勢力攻擊,所以二人的相認一直很隱晦。
哪怕是呂玲綺確定了當年走失的孩子就是劉升之,這樣的證據還是不夠完整。
隻有今日這背後的幾個大字,和所有的證據重合,才能印證這一切是千真萬確,沒有一丁點疏漏的。
如今吳夫人的孩子夭折了。
劉升之在西北打下來的功名無人能及。
隻待擊敗曹操,攻奪隴右。
劉升之就不用在遮遮掩掩,劉備也能向整個天下驕傲的宣告。
劉升之,我家麒麟兒也!
“雲祿……你給我帶來了一個天大的禮物。”
劉雲壓抑著心頭的喜悅,緊緊地將馬雲祿摟入懷中。
少女錯愕了一陣後,又輕撫著青年的身體,朱唇輕輕地貼向了他的側臉。
“好了。”
“賀禮送完了,夜色已深。”
“我也該走啦。”
劉雲頷首道:“嗯,早點休息。”
“你還真讓我走啊?榆木腦袋。”
馬雲祿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將劉升之推入帳中。
西涼的女子就是灑脫。
“我可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女王!”
“和盧水胡的仗打完了,我倆的仗還沒開始呢。”
“給我進來吧你!”
……
戰爭持續到第二天黎明。
馬雲祿才意興闌珊的離開屋舍。
不過她雙腿打著哆嗦,是扶著牆才走出來的……
劉升之的情況要好些。
到了正午議政之時,依舊麵不改色的喝著茶湯,沒讓人看出任何異樣。
不愧是劉備的兒。
老子那套喜怒不顯行於色,屬實是一脈相傳了。
今日的會議,是處理河湟問題的延續。
以及來日征討河西叛軍的各項事宜。
會議過半,眾人也沒看到馬雲祿到場。
按理說,作為女國的統治者,西羌屬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馬雲祿這種高層本不應該缺席。
“女官說,今日‘蘇毗’身體不適。”
“我等自行商議便可。”
蘇則擔憂道:“蘇毗不會是在大戰中負傷了吧?”
“此事關乎女國安定,護軍不得不察啊。”
劉雲麵容冷靜的看向那位女官,說道。
“蘇毗可能是太累了。”
“告訴她,人不能太勉強自己,勝負欲太強,小心身體吃不消。”
那女官沒聽明白劉雲在暗指什麼,隻欠身道:“喏。”
“以下對上,該曰……”
蘇則剛要糾正她的話。
卻被劉雲打斷。
“說喏也好,唯也好。”
“都一樣,我軍中無須如此講究尊卑。”
那女官笑道:“謝過護軍。”
“護軍人真好。”
“難怪蘇毗念了您一早上呢。”
劉雲苦笑道:“下去吧。”
那女官卻突然改口道:“唯!”
見此場景。
郭憲和蘇則紛紛對視一眼,心中讚歎良久。
劉升之總能用這種潛移默化的方式,改變身邊所有人。
這種與生俱來的魅力,不僅能征服漢人,還能征服羌胡蠻夷。
這是北伐軍一路收編各種羌胡為己用,卻不怕羌胡叛亂的根本原因。
眾人又商議了片刻。
不多時。
府邸外,一陣馬聲嘶鳴。
迎頭闖來一個大漢,滿臉哭喪的衝到劉雲身邊,抱怨不公。
“護軍!”
“你可算讓我回來了。”
“你們都去建功立業了,就剩我句扶留守狄道,挨了魏軍兩個月的攻城。”
“將軍,你可彆讓我守城了,我憋屈死了我。”
“莪做夢都想殺出去和魏軍決戰啊……”
句扶是屬於典型的進攻性將領,在漢川打先鋒的,不是龐德就是他。
不是句扶今天哭慘。
劉雲差點都忘了,狄道城裡還有個句扶呢。
仔細說起來,若不是句扶死守狄道,和馬超分擔了隴西魏軍的火力。
說不定曹真會抓住時機直搗劉雲後背。
也難怪他一回到北伐軍中,就開始哭慘了。
“好了好了……孝興,彆裝著哭了。”
“下次讓你當先鋒便是。”
句扶一蹦三尺高:“真的,將軍那你說好了,就不能變了。”
劉雲淡淡一笑:“軍中無戲言。”
二人言談之際,府邸外,信步走來一名俊朗少年。
他的目光柔和了很多,在諸葛亮大半年的教導下,薑維已經磨煉了心性,成長為了可堪大用的人才。
“義兄,我回來了。”
劉雲快步上前,扶起薑維。
“伯約,想明白就好。”
“北伐軍永遠有你的一席之地。”
少年郎拱手作天揖:“願聽義兄調遣。”
劉雲心中大喜。
龐德、薑維、句扶、王平、張嶷、柳隱,外加蔣琬、費禕、董允、郭攸之全員到齊。
北伐軍可謂文武雙全。
編練北伐軍大兵團就在今日。
漢魏之際,將軍府的幕僚編製,其實並不是隻有重號將軍才有。
曹操擔任奮武將軍這種低級雜號的時候,便有自己的部門。
到了建安末期,曹彰在擔任驍騎將軍其間,也有司馬夏侯儒、參軍夏侯尚、主簿王淩。
這三個職務,囊括了掌軍、參謀、文書等工作。
除此之外,還有高級幕僚——長史。
以及監察軍務、籌劃軍機的‘軍師’。
這可並非是演義中的某種特定職業。
秦漢體係的官職文武不分,呂布當主簿,魏延當軍師這樣例子比比皆是。
以上五個官位,構成了一套幕僚班子的基本體係。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掾、督、吏等等。
“令明,由你擔任征北司馬。”
“伯約、子均擔任參軍。”
“伯歧任門下督。”
“孝興任部曲督”
“公琰為長史。”
“文偉為軍師。”
“休昭為功曹。”
“演長為主簿。”
一眾幕僚皆曰:“唯。”
吩咐過後,北伐軍迅速開動了政治機器,打造兵團編製,征收人才入府。
各部兵馬在龐德、薑維、王平等人的調訓下有序操練。
張鶯鶯送來的‘克服涼州’的旌旗和瑞獸白虎旗也已飄蕩在北伐軍營門之間。
大漢行征北將軍·劉的大纛,在半空飄揚。
紅底黑邊,森嚴肅穆。
在一片勃勃生機之下。
鷹擊長空,萬物競發。
不過。
悠揚的羌笛聲,終是吹響了戰鼓聲,河西古道的戰場上很快就要再度喧囂。
……
消息是從烏鞘嶺那邊傳來的。
早先帶兵前去控製盧水胡殘部的張嶷發來了急報。
鴻翎急使一路狂奔一百多裡地,迅速闖入令居塞。
“報,征北將軍。”
“張將軍告急!”
“河西三郡叛軍合兵數萬,堵在洪池嶺。”
“南下歸附的盧水胡殘部被敵軍截擊。”
“張將軍,所部兩千兵馬被困安遠城!”
聽聞此言,劉雲雙目中閃過一道寒光。
“和鸞、黃華、顏俊!河右英雄聞我名無不喪膽,我不去找你們這群鼠輩算賬,你們反倒先來找死!”
句扶搓了搓手躍躍欲試。
“將軍,讓我去!”
薑維亦是起身道:“將軍,在下也願往。”
劉雲冷哼一聲。
“好!”
“傳令,征北諸軍,點齊兵馬。”
“薑維、句扶為先鋒。”
“此戰,雲,定要打穿河右,為漢家滅儘群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