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殺你與你無關,莫汙我劍,諸公引頸就戮吧!(1 / 2)

烏鞘嶺風霜如舊,終年雪峰下,霧靄藹藹。

山下層巒間,隱約可見幽邃回環的山間孔道。

由此道向北,便可翻越烏鞘嶺,通向河西走廊。

隻不過,彼時的河西戰火熾盛。

三十年不聞漢家政令的割據之地,如今已是遍地軍閥、羌胡搶掠的樂土。

自亂世以來,在籍百姓十不存一。

比之金城郡的情況隻怕不遑多讓。

西北風沙多,匪氣重。

若無中原王朝的強力管控,這中外交通之所,遲早會醞釀叛亂的種子。

“駕!”

大風卷起平地草。

兩行騎兵在此馳逐。

北伐軍的羌人幾名哨騎,被上百個河西叛軍圍追堵截。

一路直達群山環繞的安遠城下。

“快開城門!”

“賊人快追來了!”

城頭的柳隱見己方騎手被逼迫的緊,連忙放箭逼退敵軍。

待羌人入城後,又迅速關上城門。

他快步走下樓台,來到哨騎麵前詢問敵軍動向。

“派出去了一百多個探子,怎麼就八個回來了。”

那羌人滿眼辛酸的說著一些柳隱聽不懂的北方羌語。

還是旁邊的翻譯告訴他:“武威的叛軍突然從古浪峽殺了過來。”

“他們收集了盧水胡的殘部,加起來足有十萬之眾。”

“先鋒三萬人已經快趕到安遠城了。”

城內的飛軍,不過兩千人馬。

剛剛經曆大戰,又一路北上安頓歸附的漢民和胡人,本就精疲力竭。

哪裡能想到,三郡叛軍眨眼睛又殺來了。

還是這麼可怕的規模……

一時間,整個城中都充滿了緊張的氣氛。

躲在城中避難的百姓個個惶恐不安。

“要不然,咱們先退回金城障吧。”

“就我們兩千人根本守不住安遠城啊。”

“叛軍勢大,安遠城又年久失修,隻怕連一夜都守不住。”

眾人輿論紛紛:“是也,是也……”

在一片沮喪的歎息聲中。

一位身材精瘦的年輕軍官,正緊握著腰間繯首刀,快步趕來。

沿途將士見他到來,皆是自動讓開道路。

“伯歧,安遠城怕是守不住了。”

“敵兵太多了。”

張嶷麵色凝重如霜,他停在了柳隱的麵前,瞪了他一眼。

“勞煩你叫我將軍,柳伍長。”

柳隱沒作聲。

在成都他是柳氏豪強,張嶷這種從小家貧的小人物,他很難接觸得到。

不過,在北伐軍中,白身可比比皆是。

張嶷審視著這幾名哨兵,繞到他們背後查看了他們的負章。

的確是北伐軍的在編士卒。

“向導,用羌語問一遍他們,昨夜巡營口令是什麼?”

還不等向導翻譯,那幾個探子直接回答道:“天祚炎漢。”

“對了……”

張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

“下去歇息吧。”

探子們行禮而退。

剛要轉身,張嶷閃電般的拔出腰間繯首刀,一刀斷喉。

為首的探子喉間一甜,瞬間倒地不起。

其餘的探子們驚慌之餘,五部飛軍已上前將他們全部緝拿。

“將軍?為什麼要抓我們?”

“我們剛剛死裡逃生,沒犯軍法啊。”

張嶷目光細微,臉頰瘦弱,讓此人顯得十分老練。

他朝著其餘的百姓和將士們解釋道。

“諸位無憂,這幾個都是河西叛軍的細作。”

柳隱大為困惑:“他們的口令是對的啊?”

張嶷解釋道。

“當然是對的,但他們的口音根本就不是湟中的羌語。”

“你剛來涼州,對這裡的局勢還不了解。”

“羌人們各部落語言不一,口音也大不一樣。”

“我麾下的飛軍和八種西羌的將士,根本說不出來這麼標準的雅語。”

所謂的雅語,是先秦的稱呼,指的是國語、官話。

在漢代可以稱呼為雅言、通話、洛語。

張嶷是個膽大且心細的將軍,隻用一句話便套出了他們的身份。

“你們是生存在河西走廊的南山羌。”

“彆看長得都一個樣,但你們一張嘴,我就知道是不是我的人!”

“來人,將這些細作全部拉出去,梟首示眾!”

刹那間,細作哭嚎,人頭落地。

眾人鹹服。

柳隱第一次上陣,見此場景,大為感慨。

“伯歧,真行啊。”

張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次眼睛放尖點。”

“還有,叫我將軍。”

柳隱樂嗬的撓了撓頭,跟著張嶷一路來到城頭上觀察局勢。

安遠古城是守住烏鞘嶺南部通道的咽喉要地,此處依嶺而建。

毫無疑問,這又是漢武大帝的傑作。

這位耗儘民力的千古一帝,雖然給漢朝百姓帶來了沉重的剝削,但卻給兩漢的防衛體係打造的完美無缺。

他打下的基業,足夠子孫謔謔兩百多年,哪怕漢朝的領土在後世不斷縮水,可基本的輪廓卻是變不了的。

安遠城,這座西漢時期打造的城池,東西長130米,南北寬180米,牆高5米,寬3米,城門向南,建立在險峻的山嶺邊。

一抬頭就能看到烏鞘嶺上的千裡雪,如滿山銀龍般盤旋在北方大地上。

在向東北望去,則是一段段早已破碎的河西長城。

兩漢的功業曾經遠不止於此處,劍鋒所指的方向一直超越西域,抵達了中亞,把南匈奴打的成為職業雇傭兵,北匈奴則被徹底亡國滅種。

可如今,安遠城和大漢一樣,都逐漸凋零腐朽。

隻剩下土仄城牆上的字跡和灰燼,還保留著漢家的過往輝煌。

“顏俊、黃華、和鸞三家絕對湊不齊十萬人。”

“哪怕還有一些逃走的盧水胡歸附了他們,照樣做不到。”

張嶷是理智的,河西是什麼地方啊,天然的牧場草場,能屯田的地方真不多。

就算三家把武威、張掖、酒泉全占了,也供養不起十萬大軍。

不過,他們的動作之快,仍然是超乎了北伐軍的預料。

一收到盧水胡大敗的消息,叛軍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上前搶奪百姓、牛羊,封鎖峽口。

甚至還能派出輕騎南下抄略,恐嚇。

光是這樣的判斷力,就已經不知道比治元多厲害多少。

漢人跟漢人之間的戰爭,總是充滿了勾心鬥角。

“將軍!叛軍攻上來了!”

柳隱眯起雙眼望向西北。

一條步兵大隊,正朝著安遠城攻來。

“看其旗號,陣仗,步兵不下八千,騎兵也有兩千。”

據守在城頭的張嶷低下頭來啃了啃指甲,遠方身穿黑衣的叛軍如同一條長龍一般在陣前展開,騎兵押著剛剛捕獲的生口和漢民,梯次向安遠城走去。

“不妙啊……”

張嶷幾乎已經知道這些人要做什麼了。

“他們是要把歸附我軍的百姓和生口當做盾牌。”

“召集城內的勇士,準備出城。”

柳隱心下大驚:“伯歧,你想乾什麼?我們手頭上就兩千人啊。”

“兩千人又如何?”

“這些涼州的百姓都是被盧水胡抄略後,裹挾而下的,他們本身無罪。”

“既然已經歸附了大漢,我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漢的百姓被賊人驅使。”

張嶷快步走下城頭,令部將給自己穿好雙層甲。

他親自拿著長矛,騎在馬上,準備衝陣。

“我看你是瘋了。”柳隱勸誡道:“他們隻是一群生口,生口你懂嗎?就是在任何一個市場上,也都是跟牛馬關在一起的那種。”

“沒有必要為了他們……”

“當然有必要!”張嶷瞪了他一眼。

“你是成都柳氏,名門出身,家裡到處都是蔭客奴仆,在你們眼裡生口和牲畜沒什麼區彆。但北伐軍沒這個規矩!”

“如果讓護軍知道,我眼睜睜的看著大漢的百姓在我軍眼皮子底下被敵人殺害。”

“他會要了我的腦袋!”

張嶷大喝一聲:“五部飛軍!”

“有!”

“救出百姓,出陣!”

嗡嗡嗡!

吹角連天響,兩千名健兒呼嘯而出。

愣在原地的柳隱不知所措。

他剛來到這個軍團,隻覺得這裡的人腦子多少都有點大病。

殊不知,這個毛病,源於他們的統帥。

劉升之已經將這支軍隊塑造成了擁有鐵血軍魂的強軍。

潛移默化下,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了劉雲的影子。

“殺!”

一馬當先的張嶷帶著百騎率先突陣,戰馬嘶鳴間,雙方的騎兵交互衝擊。

步兵線列,相互砍殺,血如泉湧。

沒有騎兵的押運,被抓的百姓們迅速隔開繩索,向城內逃去。

張嶷見此,撥轉馬頭,便與敵軍騎兵交鋒,拖住他們以防百姓被追殺。

來自河西的戰馬又快又壯,僅僅是第一波衝鋒,張嶷的騎兵便折損了一半。

若非是五部飛軍的步兵迅速在後以弩矢增援,陷入重圍的張嶷就再也出不來了。

“踏馬的,護軍是怎麼帶著騎兵在敵陣中所向披靡的……”

“怎麼換了我就不行了。”

被斬殺了戰馬的張嶷一個前滾翻安全落地,剛要起身,一柄西涼長矛徑直朝著他的身體衝來。

“小心!”

弩箭射穿了那名騎手的胸腔。

狼狽落馬後,張嶷迅速上前了斷了他的性命。

“休然……你怎麼來了?我還當你是個膽小鬼呢。”

人高馬大的柳隱快步上前,一把將張嶷拽到身後,又挺矛刺死了一個偷襲的小卒。

二人背靠背應敵。

滿臉是血的柳隱大笑道。

“你這小矮子都敢上去打,我豈能怕死。”

“嗬嗬……我要是出生在成都柳氏這樣的大戶家中,也能長一身肥膘。”張嶷拾起地上的鉤鑲,迎麵勾來了一把卜字戟,旋即繯首刀直接砍斷那敵軍的手腕。

噗嗤一聲,血濺三尺。

“彆看我個子不高,在瓦屋山下,我可是親手砍了越巂郡的第一強蠻。”

“論及逞凶鬥狠,你還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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