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隱樂嗬了:“行啊,那就看看咱們誰殺的多!”
“殺!”
兩千五部飛軍和少量騎兵在五倍的敵軍圍困下,氣力越發不支。
張嶷帶隊一路且戰且走。
等退到安遠城之時,叛軍們卻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這些人雖然數量少,但是個個裝備精良,士氣高昂,在一片死戰下,居然殺敵過倍。
五部飛軍留下了五百具屍體,硬生生給叛軍造成了九百多人的傷亡。
他們陣型嚴整,攻守有序。
叛軍的步兵根本打不過。
等到騎兵上前襲擾,飛軍的弩手又大發神威。
千弩齊發之下,驚懼的馬匹四處奔逃。
有幾百個騎手硬著頭皮衝入敵陣,迎接他們的便是斬馬刀……
“這些蜀人,不簡單啊。”
遠方山丘上,頭戴褐幘穿著長襦衽的男子名為王祕。
和武威其他的豪強好像,王家算不得什麼大族,又是關西人出身。
故而王祕從始至終,都沒能留下什麼太多的記錄。
除了薑維大破王經時露了下臉以外。其餘的時間在西北,純純打醬油的角色一個。
不過,眼下北伐軍大舉進軍武威,時局已改。
此人注定會在未來的史冊上留下名號了。
“行了,彆追了。”
“都是我王家的部曲,沒必要為顏俊流血。”
“撤兵吧。”
部下們滿眼不甘:“王公,這些蜀人殺了我們快一千個兄弟了。”
“難道你們還想在被殺一千?”
王祕是個聰明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那顏俊派莪南下,就是想消耗我家的兵力。”
“他若真想大張旗鼓的與蜀人作戰,怎麼不一口氣殺出古浪峽,跟他們野戰呢?”
“說白了,顏俊、黃華、和鸞都想躲在武威分食盧水胡殘部。”
“這些人認為我沒資格上桌跟他們搶食啊。”
部曲們更加不解了。
“那王公為何還要南下,不出力便是,讓他們鬥個你死我活。”
王祕聳了聳肩,笑道:“所以我問顏俊多要了五千人,讓他們的人去消耗。”
“我們就躲在後麵看著就好了。”
“如果劉升之能贏,我們便跟蜀人。”
“如果他們輸了,咱們就去分羹。”
完美的考量。
王祕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了驕傲。
他的親兵駐紮在後線紮營按兵不動。
前去攻城的全是顏俊的部曲。
再這樣持續了兩天的攻城過後。
安遠城下的叛軍士氣越發萎靡。
張嶷已經察覺到敵人的數量不對勁了。
“我觀敵方旗幟上寫著一個顏字,定是護軍所說的武威豪強顏俊的部下。”
“但那個王字旗下又是何人?我倒沒聽說過。”
柳隱也搖了搖頭。
“不過,這兩部並沒有合力攻城,隻有顏俊的人馬在拚死作戰,隻怕這其中另有蹊蹺。”
張嶷深吸了一口氣,在城牆上跺著步子。
“不管來的是誰,既然來了就都彆想走。”
“援軍也快到了。”
“今夜向城外射箭,把消息傳出去。”
“咱們要找個時機,一口氣將敵人擊潰。”
在五部飛軍拚死守城之下,守軍死死擋住一波又一波的攻勢。
這支軍隊剛剛經過一場死戰,又深入到北方招攬百姓,一直沒有休息,在長時間的消耗下他們的體也在加速流失。
叛軍們歇了一下午,就等候夜色到來,一鼓作氣殺入城中。
“兩天前,咱們有些弟兄已經扮作生口,跟著那些人一起逃進了城中。”
“今夜子時,舉火為號,就是開城之時,動作快點,隻要攻破安遠城,咱們就能把躲在城內的女人和糧食通通搶回去!”
麵相猥瑣的賊匪們眼見城內火光大作,連忙拿著火把,嚎呼而出。
“殺!”
數千名賊人瞬間衝向安遠城,可還不等他們來到城下。
寂靜的城池忽然擂鼓大作。
張嶷親自來到城頭之上主持防務。
數十局屍體從城上墜落而下。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放箭!”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弩矢朝著城下直射而去,黑色的箭雨徑直打在這些叛軍的身體之上。
他們的飛梯剛剛攀上城樓,一盆猛油瞬間潑灑而出。
紅色的火矢被弓弦拉滿。
可張嶷眨了眨眼,有些看不清。
上一次在金城障也是如此,他一連放了三箭都放不中。
這倒不是技術的問題。
張嶷年少孤微,從小家貧,但他不甘沉淪,白天去打柴,晚上就從同郡豪右龔祿那裡借來書讀,夜讀的時間長了,晚上就容易看不清。
“我來吧。”
柳隱接過了長弓,一箭便中。
大火蔓延之下,飛梯上的叛軍儘數被火焰燒著。
城下的叛軍也被弩箭壓製,短時間之內根本無法攻下。
在叛軍的攻殺聲中,時辰一晃而過。
彼時,在南方急行軍的北伐軍先鋒已至安遠城。
從浪莊河穀北上,到烏鞘嶺,全程也就隻有135裡。
在消息傳來的第2天夜裡。
薑維和句扶的先鋒,就已經快到了。
騎在黃驃馬上的少年,凝眸望向了遠方的戰場。
這是他第一次帶兵作戰。
劉雲對他寄予了很高的期待。
“孝興,敵人分為兩部。”
“正在攻城的雜兵短期之內還無法構成威脅。”
“你我兵分兩路,佯裝攻襲顏俊的部曲。”
“實則合圍王祕。”
“隻要擒住此人,敵軍首尾難顧,必將敗潰。”
句扶頷首道:“好,那就殺!”
驚天動地的殺聲從武威叛軍的身後傳來。
這些叛軍齊齊向後望去,卻隻見密密麻麻的騎兵,如沙塵龍卷,一路奔襲而來。
為首的大將句扶,攻勢如虹。
如同利刃一般撕裂了叛軍的後部。
後線,王祕軍營中。
小卒快步入帳。
“報!”
“王公,蜀人的援兵來了。”
王祕登時從榻上起身,心下大驚:“那怎麼沒見到動靜。”
小卒拱手道:“在打攻城的軍隊。”
王祕又躺了下去:“那沒事了。”
“讓他們打吧,反正不是我的部曲。”
“傳令全營,收拾鋪蓋,咱們準備走了。”
……
安遠城戰場上。
句扶襲擾了叛軍過後,沒有急於解圍。
隻帶著兩千人掉頭就朝著王祕殺去。
叛軍們個個不解其意。
“這是打不過,就跑了?”
“管他娘的那麼多,趕緊攻下城啊,搶錢搶女人!”
“一群蠢貨……”在狄道城被魏軍一直圍攻的句扶,鬱悶了很久,這次憋足了力氣。
積攢了幾個月的怒火,直接咆哮而出。
還在被窩中的王祕,怎麼也想不到在薑維聲東擊西的計略之下。
那些剛準備拔營的叛軍,還沒出營門,迎麵便遭到了西羌騎兵的迅猛突擊。
火燒鹿角、馬踏柵欄。
飛奔而出的騎手們個個山呼破敵。
大驚失色的叛軍陷入一片火海,狼狽奔走。
不多時,薑維、句扶從兩翼包抄,瞬間便將叛軍壓垮!
“你,該醒醒了!”
王祕睡眼惺忪,卻隻見騎在馬上的少年,闖入營帳。
“你……你是何人?”
“征北參軍薑維!”
少年劍眉之下,星目之中閃爍著一股寒意,他冷喝道:“來人,將此賊給我捆起來。”
“獻給護軍!”
……
天明,北伐軍的大營中。
膽戰心驚的王祕被捆成了麻花,一頭栽進了大帳之中。
熟悉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傳開,卻讓王祕感覺身在煉獄。
“王祕……你還記得我嗎?”
王秘驀然抬頭,這青年的相貌太好辨認了。
繼承了甘夫人宛如白玉般的肌膚,走到哪都不會被認錯。
“是你……劉升之。”
“你果然還活著……”
劉雲緩緩用劍撥開了他身上的繩索。
“我當然還活著。”
“你們這樣的人都沒死,天公又豈會刻薄於我?”
劉雲的語氣越是平淡,王祕就越是感覺,自己的死期將至。
當年,他們在酒泉做出了那般惡行,他不信劉升之會既往不咎。
“是黃華他們乾得……與我無關啊。”
“你若非要殺我……那就痛快些,也彆折磨我。”
渾身被冷汗浸濕的王祕,望著青年手中的利刃,呼吸都在顫抖。
僅僅是幾年不見。
當初那個妖異的少年郎,已經成長為了冷靜果決,所向披靡的名將。
王祕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抵抗。
“彆裝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還能不清楚嗎?”
“再說了,我要殺你,如屠豬犬,又與你何乾?”
“裝的一副英勇就義,骨子裡卻怕的發抖,真是可笑……”
劉雲幽幽道。
“殺你隻會汙了我的劍。”
“行了,滾回去,告訴黃華、告訴顏俊、和鸞。”
“不日,我將統兵八萬,踏破河西。”
“諸公還是磨好劍,自行引頸就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