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信,白屋還能一直不歇息。”
……
居延置往西九十裡,便至?裡。
作為絲路北線的重要據點,如今的?(chè)裡,隻是一個荒廢的小村聚,隸屬於撲擐(huàn)縣。
事實上,建立在烏鞘嶺北端山麓下的撲擐也並非全然沒有水流補給。
從烏鞘嶺上融化的積雪融水,沿著山麓流淌,形成了大靖河,這條河流一路綿延向東,直到被騰格裡大沙漠吞沒為止。
生存在這裡的百姓雖然有水喝,但不得不忍受騰格裡大沙漠的風沙侵蝕。
現在的北伐軍也麵臨缺水的困擾,劉雲知道烏鞘嶺北麓有個撲擐縣。
但是,還有個致命的問題困擾著大軍——迷路。
一入了茫茫大漠,四周幾百裡見不到人煙,所有的風景幾乎都是一摸一樣的。
除了殘存的河西長城之外,根本沒有參照物,誰知道怎麼去啊……
雖說人們都笑話李廣是迷路侯。
但真的帶兵走過大漠的人都知道,在古代沒有認路的向導,去大漠中就是白白送死。
當初漢將公孫敖和霍去病配合打河西,走的就是這條路,還真就恰巧迷路了……
龐德的先鋒軍一路狂飆突進,已經遠離了大部隊。
碰到茫茫大漠,整個人都傻了。
“伯約,我們走到哪了……是不是追錯路了。”
薑維起身四望,看向遠方的河西長城。
有對照著手中的輿圖,這是武威本地人馬雲祿親自給軍士們畫的輿圖。
可馬雲祿的字跡和構圖手法……emmmm。
隻能說勉強看得清是漢字。
人家敦煌名士張芝寫的是名譽天下的草書。
到了馬雲祿這邊,就成了狂草了……
“嗯,大概沒錯吧。”
“順著河西長城走,就能殺到?裡。”
龐德隻覺喉嚨又乾又渴,酒囊裡的最後一滴水也被喝乾了,空癟癟的酒囊裡怎麼也倒不出來。
“得找地方弄點水喝。”
“打了一天了,人能不喝水,馬也得渴死。”
薑維點頭稱是。
“現在是下午,以日光來判斷方向準沒錯,咱們往南走,去撲擐。”
“運氣好點的話,能找到水喝。”
龐德苦笑道:“如果運氣很差呢。”
薑維快步上馬,拋下了一句。
“那就等著喝丁零胡的血吧。”
……
撲擐縣。
“駕!”
一片風沙中。
胡人的快馬馳入人跡罕至的村聚。
這裡的村莊早已荒廢,周圍的綠植也稀稀疏疏。
白屋狼狽的下馬,大腿根兒都快要磨出血了。
僅僅是一天時間,胡人就一路狂飆跑了百八十裡路。
誠然,比起日均速度能達到兩百多漢裡的霍去病騎兵軍團,他們的速度還是太慢了。
不過,他們事實上隻跑了大半天,論及逃跑速度,這個記錄已經很高了。
“踏馬的!”
“這兩個小王八蛋,還讓不讓老子活了。”
“剛歇口氣兒,他們就追來了。”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沒完沒了了!”
白屋一聲令下,周遭的小兵立刻分散四周,在枯井中尋找水源。
“大單於,有水了……”
白屋目露欣喜,緩緩下馬。
直接奪過那部下的水囊,朝著喉嚨裡猛地灌了幾口。
白花花的水流順著大單於的嘴角滾落一地。
看得周遭嘴皮乾裂的胡兵咽了咽口水。
“咳咳咳!過癮,過癮啊。這群狗漢人,追的是真快!”
“老子剛到媼圍,他們就著攆屁股來了!”
“跑到居延置,漢人又來了。”
“他們這麼個打法,我軍零散的部隊根本無法會合。”
“你們幾個下去點卯,看看還剩多少騎。”
白屋剛一丟下水囊,周遭的胡兵便瘋搶上來,爭先恐後的搶著喝剩下的水。
剩下沒水喝的部下如實稟報道:“部隊都被打散了,跟隨您衝到這的大概有5000餘人。”
白屋聞言破口大罵:“5000人,被幾百個漢兵追著殺?”
“奇恥大辱啊,這劉升之帶得都是什麼人啊?”
“咱們這一趟來媼圍,什麼好處都沒撈著,老子搶來的那個美人,也給丟在了媼圍縣……”
“唉……真是不甘心啊。”
胡人們低頭喪氣道:“大單於,這些漢人實在是太強了,光靠咱們的兵馬隻怕是鬥將不過。”
“莫不如先行撤去小張掖,和黃華他們會合?”
白屋聽聞此言,便勃然大怒:“說什麼胡話,老子信誓旦旦的要過來收拾這個劉升之,結果第一戰,便被這小子當成兔子攆。”
“這要是被黃華他們知道了,老子以後還在不在涼州混了?”
“再說了,他劉升之縱然能打,難道還能幾天幾夜不休息?”
“在往西還有90裡,都沒有水源補給!”
“咱們到了揟次縣,便不再缺水少糧。”
“這些漢人半夜過來打個突襲,殺得老子女人都丟了。”
“我們去飲馬鬆狹水,好生修整半日後,在與漢人決戰,這回老子定要讓劉升之哭爹喊娘!”
胡人們聽聞此言,皆是心下大喜。
不是因為他們覺得換了地方,就能打贏漢人。
而是到了揟次縣,他們就能有水喝。
發源於祁連山脈北麓的古浪河,古稱鬆峽水,由南向北注入到一片漢代的湖泊中。
在河西,有水源的地方就有河穀綠洲,有水源才能有農耕畜牧。
他丁零大單於跑了一路能喝上水,可隨從的胡兵們卻是喝不夠的。
戰馬跑了一天也得喂水。
一個枯井中,水量本就不多,到頭來多數人都喝不上。
胡兵們一心想著退卻,都稱讚道:“大單於所言甚是啊!”
“咱們報仇雪恨,就在明日了!”
白屋笑道:“稍歇,稍歇。”
“過兩個時辰再走,我就不信逃了這麼久,漢人還能追來。”
話音方落,卻隻聽至撲擐縣北麵,隱隱有人聲呼嘯!
薑維和龐德運氣不錯,即便在沙漠中迷路了,也最終逮到了大單於的部隊。
“令明!你看,有馬匹。”
龐德縱馬上前,卻隻見遠方的村聚中,遍地人馬。
“不對勁,丁零人已經重組兵力了。”
“這隊胡兵少說有五千騎。”
“咱們就隻有八百人,還追嗎?”
薑維眯住雙眼,風沙從他眼前掠過,堅毅的麵龐上,少年氣已被殺意侵染。
他抬頭,看向天空,月色漸起,遙遙星漢在上。
似有麟兒攪弄風雲,誌在吞天。
“八百就八百!”
“義兄曾對我說過,隻要有一百個忠心的健兒,他就敢去迎擊十萬大軍……義兄在漢川之戰做到了,我亦不能後退。”
“眼下是擊潰丁零胡的好時機,戰機稍縱即逝。”
“早上出發前,我已向義兄求援。”
“隻要咱們能拖住胡兵,義兄的主力一到,我軍便能攆著丁零胡一路殺向姑臧。”
“我軍兵少,決不能放任他們的騎兵與叛軍會合!”
龐德拔出繯首刀,揚聲道。
“說得好,你小子果真有些膽略。”
“拿好騎矛,跟在我身後。”
“我的速度很快,彆掉隊了。”
話音未落。
黃驃馬快如殘影,疾馳而出。
緊隨其後的騎兵一路直驅敵陣。
悠揚的聲音遠去,是薑維在說話。
“令明,跟得上嗎?”
望著遠去的少年郎如此爭強好勝,龐德忍不住大笑一聲。
“這小子……骨子裡流的果真是涼州人的血。”
“嗬嗬嗬!”
“全軍突殺!”
“戴金冠者為丁零大單於!”
“斬殺大單於!”
“殺!”
千騎奔襲星漢下,丁零胡兵儘膽寒。
白屋躊躇之際,卻聽部下來報。
“大單於……漢人又雙叒叕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