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安福海撇了撇茶沫,見到薛蟠如此直接,不免微微一笑,到底還是年輕人,卻是奈不住性子,豈不知這場麵上,越沉得住氣的人,才能看穿對方的底牌,才能笑到最後,“薛大人的脾氣急了些,不過也無妨,”他把明黃色鸞鳳和鳴的蓋碗放在了一邊的茶幾上,發出了輕微的咯噔一聲,“年輕人有衝勁也是好事兒。”
“是,”薛蟠唯唯諾諾,不敢多說什麼開玩笑的話,那些開玩笑的話兒是對著無害的人,或者是親近的人才可以說的,安福海顯然不屬於這兩類人,此人能夠以一中官的身份,把持內造工廠十數年,累積了金山銀山何止千萬,和外頭的胡閣老遙相呼應,並稱大越朝兩大財神爺,若是單單靠著君上的寵信,那是絕無可能的,薛蟠自己是做生意的,很是佩服這種在官辦或者是官僚主義橫行的情況下能把企業做大做強的。另外,謠言甚多,說這安福海安公公乃是最為心狠手辣之徒,聖後座下最鋒銳的刀,許多人,許多事兒,聖後不方便出麵下旨處置的,一概都交給了此人暗中解決,彆說是薛蟠了,就連剛才的鄂中堂在他麵前也不敢多說什麼,須知道鄂中堂還沒混到穿花衣,也就是穿飛魚服的地步。
這麼說起來,薛蟠倒是足以為傲了,畢竟他也有一件,不過也不敢對著安福海如何,雖然這些年聖上親政,安福海漸漸的不管外頭的事兒,但隻要還繼續管理著工廠,那麼就當然還是說話極為有分量的,或者說,隻要聖後還安然無恙,那就還是說話響當當的。
安福海仔細打量了一番薛蟠的樣子,“你的長相,和你父親不太相同,隻是隱隱有一些你父親的影子,你是更像王安人嗎?”
之前托薛蟠的福,薛姨媽也得了一個六品安人的誥命,安福海這話說的有些奇怪,一般來問都是問公事,但安福海問了長相,薛蟠很是奇怪,但是也馬上回答:“是,小人像母親。”
“我雖然也當著內務府總管太監,算起來,也是你的上官,但如今咱們在這內室之中,”安福海揮了揮手,“就無需計較這些官麵上的禮數了。”
“是,”薛蟠從善如流,“我知道了,多謝公公指點。”
安福海仔細的看了薛蟠幾眼,於是也就不再打量,他斜斜的靠在椅背上,“今個叫你來,是為了問幾件事兒,你也不用怕,我這裡頭不是閻羅殿,沒有說來了就走不了的,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留著你在宮裡頭留宿,問了話兒你就走你的。”
薛蟠暗暗腹誹,若是問話,在外頭問就是了,這大明宮到處都是沒什麼人,隨便找個角落就是,還特意跑這個地方來……“公公請說。”
“我聽說內務府進的避瘟丹是你夢見一白發仙人得授,”安福海目光炯炯,直視薛蟠,“這可是真的?”
薛蟠一臉苦笑,“公公見慣了天下這人和事兒,可有親自見過這仙人嗎?”
“我沒有見過,”安福海搖搖頭,“但我卻信這個,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自己沒瞧見過,卻是不能說就沒有神仙存在著,我雖然見識的不少,可算起來,這世界也沒見的多少,不過是管中窺豹罷了,如何就因為沒見過而說這世上無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