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塞雷格爾，被拒絕的托姆多心情就不那麼美好了。
得益於他的身份，能拒絕他的人在這片海域裡簡直少得可憐，此時被人如此堅定的反駁，本來脾氣就不怎麼好的人魚立時就撕下了假裝禮貌的麵具。
托姆多挑著眉，臉上的怒意怎麼也掩蓋不住，指著塞雷格爾冷冷道：“他很好？你知道他是被詛咒的人魚嗎？你跟他在一起，早晚也會被他的厄運拖累的，預言中會帶來災難的人魚就是他，你還真覺得塞雷格爾把你留在一個墓地是為了你好？”
上一刻還感到暖意的塞雷格爾登時一僵。
這話裡具有偏見的指向性太多了，塞雷格爾本來應該要反駁的，可是預言中會帶來災難的人魚，說的卻是沒錯。
他一直都擔心狄西在知道這件事後也會離開他，會用那種和他的同伴一樣嫌惡恐懼的眼神看向他，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懷有僥幸覺得自己能瞞好，他其實應該早點說出來，卻因為沉溺在那種被懵懂依賴的感覺中而沒那麼做。
因為他想多留點難得溫暖的回憶。
“塞雷格爾很好。”少年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那讓塞雷格爾抬起頭來，有些怔怔的看著仍然保持著維護姿態的黑發人魚。
那柔軟的嗓音說：“他告訴我知識、告誡我保護好自己、給我帶來食物、保護我，塞雷格爾很好。”
這是他第一次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維護、信任與依賴，就算明知自己被詛咒著也仍然選擇了他。藍色長卷發的人魚注視著暗金瞳色的少年，對方仰著頭，皮膚在墨黑的發色映襯下白得像發著光。
也許這少年是真的發著光呢？塞雷格爾想，那可能就是他的光。
被毫不猶豫選擇的感覺太好，幾乎能讓人上癮。
托姆多的感覺就不那麼好。
“就因為最先遇到的是塞雷格爾嗎？”他欺近黑尾的人魚，“所以你寧願維護一條被詛咒的人魚？我能給你的比他多多了，他到底有什麼好？”
被強迫性的拉近距離顯然讓少年受到了驚嚇，先前為了維護他人而挺直脊背的勇氣也減弱了不少，直直後退了相當遠的距離。
“就算你喜歡塞雷格爾也沒用。”托姆多又往前遊了點，被一再拒絕使得他的本性幾乎顯露無疑，抓著黑尾人魚的手道：“在這片海域生活，你就得聽我的。”
其實這對狄西來說造不成任何威脅，他現在掌握了人魚的數據，隻要動動念頭，托姆多就會不再存在於世間，但這並不符合他的計劃，所以他還是將害怕的麵具戴得牢牢的。
塞雷格爾知道意識與孩童無異的少年無法明白托姆多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但是對方威脅的意味過於濃重，明顯讓狄西想起了自己提醒過他外麵的危險生物，恐懼占滿了那雙眼睛。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升騰起的恐懼使狄西掙開了抓著他的手，然後往海麵遊去，對於少年來說，隻要上了岸，那奇怪的人魚就無法抓到自己了，塞雷格爾告訴過他其他人魚都沒法變出雙腿的。
深夜的礁石邊，神情驚恐的黑發人魚從海麵躍出，隨著整個身體離開海水，那原本的魚尾也逐漸變成了雙腿。
托姆多看到這幅情景，表情漸漸換成了驚訝，“你是……海妖？”
塞雷格爾緊隨其後，毫不意外的聽到了這句話，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狄西被托姆多看見了可以變出雙腿的能力，如果讓對方活著回去，那麼狄西的下場就隻可能是死，可是明明狄西什麼都沒做。
憑什麼托姆多能夠欺淩強迫彆人，而受害者卻要被處死？
那是唯一接受他、信賴他、維護他的存在。
那是他才找到的光。
還處在呆愣狀態的人魚驀然睜大了眼睛，屬於被詛咒人魚的武器貫穿了他的前胸，鮮血滴在少年白皙的臉上，緩緩向身下的礁石滑落。
這突發的情況讓少年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臉上還有著殘餘的驚懼。
又或者這驚懼是對他的。塞雷格爾想，拉過了還保留著人類雙腿的少年。
“是我先發現你的，是你選擇了我的，就算你現在後悔了，也彆指望能拋下我。”藍發人魚的話語跟托姆多倒地的聲音一同響起，剛剛才殺死了自己同族的青年氣勢凜然，蔚藍的眼瞳裡盛著難得的壓迫感。
人魚又垂下頭，卷發的發尾滑過少年的鎖骨，腦袋靠在對方的肩膀上，忽的放緩了語氣，帶了點祈求的味道，“也彆害怕我。”
就是這樣。暗金眼瞳的人造人垂眼看著伏在自己身上的人魚，麵無表情得頗有些讓人毛骨悚然的味道，不久前的恐懼在青年看不見的時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請愛上我、離不開我、依存我而活，然後為了我，成為海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