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會探究源頭的生物。
他們會想要知道自己從哪兒來,一切是由什麼組成的,神也不例外。
年輕的神明們掌握了與生俱來的能力,卻遠不像其他世界某些有傳承記憶的種族,他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誕生的,並且如同新生兒一般好奇與懵懂。
應該說,這整個世界都隻是才誕生不久,萬事萬物都不過隻有個初始,神明也確可算得上新生兒。
但神……冠有神明這樣的稱呼,總是來得比其他生物都更加強大,也在這一切的初始格外受到眷顧。
所以他們循著自身力量的某種同源,找到了某個地方。
“就是這裡嗎?”象征著太陽的神明望著漆黑的高塔,有些猶疑。
倒不是他對這份力量的共鳴有所懷疑,而是這座塔給人的感覺不太好,以至於讓他對進入裡麵有所猶豫。
生命之神向來是最善解人意的,“那你們留在這裡,我先去探一探,如果有什麼問題就發信號。”
全員都進入塔裡顯然是不明智的,但讓生命神獨自入塔,也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春神隨即道:“我跟你一起去。”
才誕生不久的神明之間沒有什麼彎彎繞繞,生命神點點頭,太陽神也沒有異議,三言兩語間就敲定了入塔的方案。
與這座黑塔的外表給人的感覺不同,塔內並沒有任何陷阱或者關卡,兩位神明順利地一路走到了終點。
在最終的目的地的,是與任何預想中都不同的場景。
那裡是一個被束縛著的、閉著眼的黑發少年。
對方身上與他們同出一源的力量感應顯然就是會找到這裡的原因,他們以為這是他們誕生的源頭,但是看起來這好像是他們的另一個同族。
可為什麼他們的兄弟會是以這樣的姿態被禁錮在塔內?
生命神和春神靠近了垂著頭的少年,這動作仿佛驚擾了對方,他們素未謀麵的同族動了動眼睫,緊接著便睜開眼抬頭看向了他們。
那一刻年輕的神明們莫名將關注點跑歪了點:這個外表格外年輕的神,睫毛很長很漂亮。
很快,雙手被吊著的少年開口的聲音喚回了他們的思緒:“你們是誰?”
“從力量上來看,我們大概是你的同族。”生命神最先接下了話頭,“我是生命,他是春日。你是誰?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
在這個才誕生不久的世界裡,一切都很簡單,連名字也以最直白的思維用他們的能力命名。
狄西也回答得十分直白,“我是絕望。”
隨後他歪頭思考了一會兒,麵上的神情簡單而純粹,“至於我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大概就是因為我是絕望吧,絕望就是不該從這裡離開。”
一直沒來得及插上話的春神疑惑道:“絕望是什麼?”
這顯然也是生命之神想問的,這個初始的世界太簡單,沒有黑夜也沒有冬日,沒有死亡也沒有黑暗,一切都好像是最簡單最美好的模樣。
絕望本身也似乎一時想不到如何去解釋這個東西,眨了眨他琉璃似的金色眼睛,回答道:“是一切最糟糕的東西。”
生命和春日互相看了一眼。
對於這些年輕的神明來說,要理解何謂“一切最糟糕的東西”很難,這個世界至今為止的極端純粹使得天生被眷顧的神明通常都是順利的,最多也不過就是一些煩惱,離絕望的糟糕程度還差得很遠。
相比之下,他們更加在乎自己的同族被迫永遠的被關在這裡。
他們的誕生是被創造的嗎?還是僅僅隻是偶然?如果是被創造的,那麼既然創造他們的對象不想要絕望被放出,又何必創造了絕望又將其關起來?如果僅僅隻是偶然,絕望又為何會被限製在塔內?
懵懂的神對這一切感到難以理解與憤憤不平。
最後是翠綠長發的生命之神開了口,“那剛好,我們加起來大概是一切好的東西。”
“好的和壞的互相抵消,你必須被關在這裡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綠發的男人拉起了一個笑容,“這樣,你願意跟我們一起生活嗎?”
代表了絕望的少年定定地看了兩個神明一眼,“如果我離開這裡,或許會發生許多不好的事,那樣也不會後悔嗎?”
“不會。”
縱使他們的確很難想象絕望和不好的事是什麼樣的,但也並非是傻子,他們還是做好了麵對、打敗可能會出現的問題的準備。
他們做出這個邀約不過是因為這是和他們所出同源的兄弟,僅這一個理由就足夠了。
“那好吧。”狄西也笑了笑,“我也會很高興和我的同族一起生活、看看外麵是什麼樣子的。”
話落,那本還讓生命與春日思考該如何解開的鎖鏈,便鬆開了對少年的束縛。
“走吧。”狄西說,生命和春日愣了愣,但很快接受了這意料之外的發展。
無論如何,絕望能順利恢複自由總是好事,而這個新來的同族或許力量十分強大,也總會讓他們放心不少。
太陽神和其他一同等待的神明見到從塔裡出來的三個人也愣了愣,然而就跟生命和春日一樣,很快就接受了他們又多了一個同族的事情,並且對於這個與眾不同新神的力量很有些好奇,以致於他們其實十分歡迎狄西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