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頭,終於讓人看清楚了他的全貌。
少年有一張長得實在好看的臉,唇紅齒白,眉淺而長,像是兩條墨意的山脈,顏丹鬢綠,當真堪比花樓裡值得人一擲千金的頭牌模樣。
玉霎看著他的臉怔愣了好一會,耳邊又傳來打手正在四處搜捕的粗魯推搡。
不出所料,方才看見的那隊人馬必然是來尋找眼前這個人的。
此人生得如此美貌,想必是有利可圖,花樓是一定不會放過搖錢樹。
“這邊找過了嗎?”
“沒有。”
“那還不快去找?!”
那隊人馬的聲音越來越近了,“該死的東西,等我們捉住了他,還不得好好賞他一頓鞭子吃,低賤的小畜生就該打斷他的腿才會安生!”
玉霎心下一緊,懷裡的少年不知道推開還是如何處置,跑也跑不得多遠,於是乾脆脫下身上的衣服給少年裹了,將他推到牆根邊上。
她原本就高挑,多年的屠夫生涯也將她錘煉得頗為魁梧,把少年的頭按在懷裡,手展開撐在牆上,作勢吻下去——兩個人靠得很近,呼吸相聞。
玉霎眼見懷裡少年的臉更紅了,他的呼吸微微灑落在她的脖頸處,帶起曖昧的癢。
“對、對不起。”
“收聲。”
玉霎把少年抱得更緊,眉間不悅,一副被打攪了的神情,秀麗的臉凶惡起來也是殺氣騰騰。
前來追捕的打手知道打攪人的辦事下場如何。
況且玉霎後腰上交叉的兩把尖刀表明了她是野舍裡常年庖丁魔獸的屠夫。
魔域的屠夫都是一群惡徒,而且相互認識,底層有底層的規矩,最好少惹。
打手望見被玉霎驚擾好事側頭望過來的眼神,止步,沒有繼續往那邊靠。
頭領皺眉,想看清楚玉霎懷裡的家夥,又見那女屠夫的手摸上了後腰上的尖刀,像是被壞了好事的震怒,咳嗽一聲:
“算了,這邊沒有,繼續去找!”
“晦氣。”
人走了。
懷裡的少年抬眼看玉霎,說:“謝謝。”
他的臉很燙身體也很燙,抬眼看她又忍不住撇開頭,玉霎也連忙鬆開他,側過臉去,說道:
“抱歉。”
*
在這樣一張臉的苦苦哀求之下,玉霎把思緒混亂的少年帶回了家裡。
少年實在是瘦,抱著也不算什麼重量。
才關上門,天空便下起了雨。
雨聲淅淅瀝瀝,把外麵的世界隔絕。
混合著瘴氣的雨對半魔的傷害很大,絕對不能多淋,若是任由他一個人在雨中遭情毒的折磨,不知能不能活到第二日。
玉霎把懷裡的少年放在椅子上。
見他因為藥效摧殘略有萎靡,於是想找點解毒的藥給他吃。
但才將少年放下,手又被拉住。
從未被人如此牽手的玉霎有些不自然地想抽開手,但沒有成功。
少年好似一隻黏人的貓咪,不能讓人離開。
他抓著玉霎的手握在手中,仰臉看她,目光渙散迷離,像是透過她在看什麼,眼神哀傷。
“不要走…我好難受。”
少年看著她,喃喃自語道:“小生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姑娘呢?”
“為什麼小生看見姑娘…心裡便覺得好難受,”他說著話,眼睛裡毫無征兆地掉下眼淚,好像很委屈似的:“我這是怎麼了呢?”
玉霎皺眉,她猜花樓的人必然是給他吃了對半魔很有效的忍荷散。
忍荷散是柳巷常用的下流手段。
它會使得吃了藥的人對麵前的恩客產生絕對的依賴和莫名好感。
玉霎受不了這張臉在自己麵前掉眼淚。
遠看不像,可湊近了看便越發地像她記憶裡的那個人…他總是如同林海月光一樣孤傲高潔,怎麼會哭得如此慘兮兮呢?
“你是誰?”
她盯著他看,不確定地問。
“小生名為月鏡潮,字不休。”
月鏡潮?
不是他。
況且,他是人族的修士,怎麼會淪落到魔域來呢?玉霎這才安心了些。
不過此人明明身處魔域中,卻學得人世的讀過幾本的書的秀才那樣自稱小生,難道他也去過人世麼?
“好難受…”
玉霎歎口氣,彎下腰去撥開少年頰邊的長發,說:“我去給你買解毒的藥,你乖乖在此處待著。”
“要…多久?”
“大概一兩個時辰?”
京畿魔郡的藥鋪離此處太遠,來回怎麼著也得有一個時辰,如今又下著瘴雨,什麼時候能回來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