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幾乎是轉瞬之間,黑暗且看不到邊界的天頂上,張開了無數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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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明鏡宗。
棲衡山倉促趕來的修士們形容狼狽,身上各自都帶著暗傷,說是自己宗門來參與試青鋒的修士在出發之前就已經被不知道什麼人給調包了。
——也就是說,整場比賽當中,他們門派來的參賽選手當中有人不是天衡宗來的本人。
這並不算意外,張飛鶴不動聲色地看了“葉同玄”一眼,被控製著的猿猴眨了眨眼睛,一張毛臉上麵看不出多少表情來。明禪宗倒是反應有些激烈,想來打傷他們門派那兩名和尚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他們。
有人被掉包,這不是什麼稀罕事;試青鋒會出問題,他們也早有相關的心理預案,更何況就連尹新舟這個二境修士在比賽當中都看出了不對勁,修為更高的他們也不過是選擇穩坐釣魚台靜待事情的發展罷了。
而真出意外的實際上是棲衡山這些修士們的心態,因為他們宗門出事出得實在是太慘,那兩個倒黴弟子彆說身死道消,連臉皮都被生扒了下來,下葬的時候還要落個屍身不全。
“各位怎麼看?”
明禪宗這次觀禮修為最高的是廣德禪師,手腕上套了一串小核桃手串,垂著眼睛掐了個法訣:“人該送的都已經送進去了,總要先看看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麼,我們才好想辦法應對。”
“我無所謂。”
一清院的那個代表偏了偏頭:“你們怎樣說,我就怎樣做——最近各地的妖獸都不太安生,我們那兒也是人心惶惶,與其什麼都不清楚就膽戰心驚地等著,倒不如主動出擊搏個結果,是死是活都有個明白。”
這話說得太直白,在座的所有人都明裡暗裡多瞧了他一眼。
大家都心知肚明,上一次遇到類似的情況還是獸王沒死的時候,如今多年未再起的災厄有了逐漸複蘇的苗頭,他們這些“被留下來的人”難免會有些鴕鳥心態。再加之張飛鶴之前還私下裡通過氣,說是懷疑“雲鏡湖底下封著的東西要活了”,雖說葉同玄探知之後發現並沒有這個苗頭,但多少也算是個不妙的征兆。
如今的他們沒有餘力去做當年同等的犧牲。
“說來說去,你們不就是怕有人把死透了的玩意弄活過來?”
張飛鶴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麵:“所以才不管有什麼異動都要往這個方向去牽扯,往好裡想,興許這秘境與此事一點關係都沒有,那些歹人不過想偷裡麵的秘寶,剩下的全是你們自己在嚇自己。”
“而若是有關係,左右被切成了那麼多塊,要活也不可能立即就活,總得有個筋骨複蘇的過程——”
“張飛鶴!”
有人喊了他的全名,一拍麵前的桌子。
都說禍從口出,仙人說出口的話重如金石,修為越高越是不得胡言亂語。而那人嘴上向來沒個把門,稍微熟悉一點的人都恨不得在開會的時候用點漿糊來將他的嘴粘住。
“得,我不說了,接下來都由你們說。”
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我保證一個字都不往出吐。”
於是話題繼續回到秘境當中,由於高境修士都會受到秘境規則的影響,那些混進去的人要麼本身就修為低得挨不住他們一劍,隻能采用偷偷摸摸的手段,要麼是在自己“尚且處在天璿境的時期”就已經擁有足以實現目的的能力。
兩種可能性互相一對比,如果是後者的話,他們這些仙門大派所麵臨的境況就會變得很麻煩——另一方已經做足了準備,而他們這邊還很被動。
“但是這有什麼好處?”
又有一個人提出了異議:“無利不起早,每一個行動都要有足夠的利益才能驅使。妖獸確實能夠剖出丹核和劍骨,但若是有得選,我寧可永遠不煉本命劍也想把這群東西統統殺光。”
至於丹核這種東西,煉製過之後完全可以當做是靈石的替代品,既然如此的話,直接用靈石礦裡開采出來的靈石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眾人頓時紛紛點頭,都表示他說得對。
坐在張飛鶴旁邊的蔣鈞行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從梁小武體內剖出來的丹核。仙人修煉到玉衡之後便會有內丹,而如今他們從異化了的凡人體內剖出丹核——他隱約覺得這兩件事之間可能會存在什麼聯係,可惜目前手頭所掌握的信息量實在太少,推算不出什麼緣由來。
情形沒有水落石出,大家都有說一半藏一半的意圖,張飛鶴也不例外,自從宣稱他不會再在這場會議當中吐出一個字之後,遍歪著身子坐在靠背椅上,表情困倦得仿佛下一秒鐘就能睡著。
“不然就彆再吝於試青鋒的通過者了,實在不行的話就再放一批弟子進去,看看人多一點能不能幫得上忙。”
有人提議道。
“不管什麼修為進去以後都會變成天璿,若是敵人有應付的手段,進去多少人不都得由著他們殺?”
立刻就有人反駁:“不如從外麵想想辦法,試試看能不能將這秘境的禁製破除。”
但這話說了就像沒說一樣,葉同玄本人都不敢拍板說能夠做到這件事。
而就在他們交流的時候,有人悚然發現,維係著弟子們神魂的魂燈滅了一盞。
已經有人在這個秘境當中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