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放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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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殿宇環樓,兗宮華燈俱明,宮奴唱更之聲由近及遠,而後隻餘下趙雪瓚耳畔簌簌燃響的一座金質蓮形燈台,忽明忽暗的光躍在魏拂璋側容,勾出男郎冷峻無儔的一段輪廓。

“為什麼?”他的聲音遺散在燭響中。

趙雪瓚照舊不冷不熱:“並無旁的,你是外男,哀家是一介孀居,雖冠以伴讀之名,可日久後總招惹是非。”

“先前你招我入宮時,為何不想過是非?”魏拂璋逼近三分,二人相距咫尺,呼息可聞。

“先前是先前,此後是此後。”

她冷聲。

趙雪瓚意欲撤開一步時,小臂驟然被魏拂璋的闊掌牢牢握住,她揚臉而視,魏拂璋也低下頸來。

四目相對,諸事萬物俱寂。

趙雪瓚心中隱隱回響起方才箜篌的弦上音,此時驟泛於心間,清冽有聲,並非謝退平的琴風。不知來源於何處、出自誰手,可在她心底震震有聲,趙雪瓚不由喉間微緊,猛然甩手。

“放肆。”她的聲音大顫,強使端持。

魏拂璋不依不饒,沉聲愈近:“是陛下留不得我,是麼?”

“你不要自尋死路。”趙雪瓚漠然繞步,邁出一米餘,定在他身後。

兩人背身而立,魏拂璋轉過身來,雙目追尋她瘦弱的後脊。

趙雪瓚的聲音回響在空廊中:“魏忌是個不可多得的忠直之輩,朝中苦心半生,你不要將你父族的榮光付諸一炬。而今哀家站在此處,已然是仰青天眷顧重來一回,必不會再重蹈覆轍。”

這番話,魏拂璋隻聽懂一半。

前半句,他能辨出趙雪瓚的用意;後半句,他不懂她是在向誰訴說。

實則也不過是趙雪瓚自言自語。

如今重活一回,也許不該貪奢才是她此生該修的課業。

魏拂璋望著她瘦弱的一抹漸遠,心間微微一搐,不由喝聲:“那你先前為何屢屢寬赦我!”

分明他的許多次僭越堪稱是活罪難逃,而趙雪瓚次次將其輕輕一放,他卻總以為並非她的本意。

趙後尖銳狹隘的名聲滿在內闈,他並不以為他值得趙雪瓚如此寬容忍讓。

除非待他有意。

這個問題,趙雪瓚沒法回答他。

劫後餘生的後怕,魏拂璋不能領略;重活一世的魔幻,魏拂璋也不會知曉。

這個問題隻能被她潦草地歸於慈悲。

她的聲音漸次淡去:“魏大夫勞苦功高,僅此而已。”

這句話落定後,魏拂璋眼見著趙雪瓚的身影消弭於拱廊轉角深處,耳旁一時隻餘下回響不絕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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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趙雪瓚做了個冗長苦澀的夢。

夢中諸事於她而言俱已模糊,而謝退平纏綿病榻的憔色卻異常明晰。他半臥榻間,蒼白無力地將她的手渡入了掌心,趙雪瓚隻感到冰冷的恐懼。

許久未見,她不曾想過與恩師再見,是這番情境。

淚墜榻前時,謝退平緩緩替她擦拭,極溫和地,“瓚娘是一國之母,當以千歲,必不如我一般短命而去。”

他問她:“如憑還好麼?”

趙雪瓚顫聲,“他很好,先前還在九華殿的窗前頻叫。”

謝退平徐徐一笑。

這場夢繼而跌入漫漫灰暗之中,趙雪瓚難尋儘頭,隻能望見極遠處一線淡光微閃,將它驟然掀看時,是懷寧縣主的棺木。

她的衣裙仍十分的端莊繁美,眉眼安和,卻不足以讓趙雪瓚念及“母親”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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