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向太後乞百年》全本免費閱讀
小奴不曾想魏拂璋開口接了這般話,一時不由打了個怔,頓在原處弱聲道:“昨日九華殿便已傳出來了,內闈上下都知曉這麼個擅奏箜篌的郎君。”
魏拂璋眼前遽然浮出昨日宮廊下的光景,趙雪瓚一手撥弦、一手攏著弦邊木,滿麵柔傷,仿佛頃刻間將飄散入風間。
此時此刻,她掌下的那把箜篌在魏拂璋腦海中,與那位越州樂伎便鬼使神差地聯合在了一處,密不可分。
趙雪瓚如此急不可耐地將他逐出九華殿,就是為這麼個人嗎?
原是早早尋好了下一個侍奉的,才如此將他舍在左右不顧。
魏拂璋的麵色一沉再沉,掌中筆杆微響,引得豐亭公主叫道:“我看這支筆要廢啦!”
他倏忽回過神,眼風一垂,落在書案之間,眼前卻儘然是另一張狐狸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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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玉妃引》奏罷,趙雪瓚凝了越奴良久。
九華殿中充著靜謐,愈令越奴心慌。
他的箜篌曲藝在越州聞名遐邇,不少娘子婦人為親耳一聞常圍得樂坊裡外三重,每每場謝,常有銀錢拋擲打賞。
可座上貴主卻愈發地沉定安靜,仿佛並未對這曲《玉妃引》有所觸動。
難不成,是長安城妙手者眾,他引以為豪的手藝在趙後耳中亦不過泯然於眾?越奴將臉埋得更低了些。
趙雪瓚垂眼凝著他。
這支名曲她在上一世早聽聞了無數回,再論動容,難免有些作假了些。
再加以上一世她死前所經的那一遭,越奴掌下再動容的曲子,在趙雪瓚此刻聽來都有些虛假薄涼。
她忽地笑了一笑,談不上是讚意,聽來倒含有幾分譏諷。
越奴不敢說話,滿殿上下亦是。
趙雪瓚緩緩開口:“哀家不喜歡你奏箜篌。”
越奴微微一怔,不由仰起臉來望著座上,不解何意。
她勾了勾唇,不掩哂色,“無端端的,損了這般雅樂的氣度。”
越奴的麵色一白。
“你過來。”趙雪瓚慵態十足,朝他淡聲。
話音既落,越奴將身脊繃緊幾分,兩膝跪地,將懷中箜篌置在一旁,繼而徐徐跪行到趙雪瓚身下,挑起脖頸來,將自己逼出幾分惹憐的姿態,溫聲道:“娘娘,奴可奏錯了?”
“無錯。”她斷然,“你奏得很好。”
那是為何?越奴微微蹙眉。
趙雪瓚笑了笑:“你瘦了幾分。”
他心中異樣,麵上卻不敢表。
彆說趙雪瓚,連這長安城他都是頭一回來,怎麼能和趙後見過?如若未曾見過,“瘦了”此話又形同故人之交一般。
越奴輕聲:“娘娘……見過奴?”
她探出掌,指尖在越奴的鬢邊描摹,繼而遊到腮下,而後點了點他略顯陳舊的衣領。
“此後,你的發鬢間要綴玉;兩腮要豐腴幾分,這件兒袍衫往後也再不會穿,隻會滿身錦繡。”
趙雪瓚指了指那把不算上乘的箜篌,“就連它——也要價值連城、萬裡無一。”
這番話,在越奴耳中聽來形同作保。
這分明是在許諾他往後萬般的榮華富貴。
他心中大動,不由深吸一口氣,久久不敢釋出,腦海中回蕩著先前樂坊掌櫃的攛掇之詞:“你想想,若是在宮中,太後國母膝下,那是多麼一番榮華!”
趙雪瓚抬手,摻著些許不鹹不淡的笑,在越奴側頰上不輕不重地拍了兩聲,顯出幾分折辱之意。
這般折辱之意,此際在越奴心中也不算什麼了。
他將身脊一伏,直直拜在趙雪瓚身下,揚聲:“奴謝娘娘恩典。”
恩典?
趙雪瓚心中暗嗤,眉梢微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