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向太後乞百年》全本免費閱讀
這句頗有感傷意味的話甫一擲出,越奴反應了許久,遂將身一拜,伏得更低,弱著聲。
“奴並非此意,娘娘錯會。娘娘萬人之上,奴不敢獨受恩澤……”
趙雪瓚的目光在他身上穿巡。
或許此際越奴的話帶有幾分真心。當下的真心實意並不假,可骨子裡的忘恩負義與薄涼也不可鏟淨。
她的話透過九華殿,牢牢傳進越奴耳中:“抱起你的箜篌,離宮罷。”
越奴略有些錯愕地抬起臉來,望著趙後那抹華貴的裙裾,與他清寡的青衫形同割裂之分。
入宮不過兩日,他負著越州上下的另眼相看離鄉,在樂坊中堪稱一日得勢、人人避讓,皆以為此後他能於長安城大兗宮之內搏得一番天地。此際被逐出宮門,絕非他所求。
越奴不由膝行靠攏她三分:“娘娘,奴一心侍主,還未鬥膽同娘娘合奏,不願就此離宮……”
他聲音溫軟下來,白淨修長的一雙手眼瞧著將要攀住她的裙裾,趙雪瓚不露聲色地輕輕一扯,將那段衣裙揚去,與越奴的掌心交錯而過。
她垂下臉來,並不動容。
“哀家問你,”趙雪瓚微微一頓,“若有一日,哀家被賊匪所害,命懸一線時,你當如何?”
越奴仰起頸來,當即鏗鏘有力道。
“奴必替娘娘受之,以奴之賤命換娘娘鳳體安然。”
趙雪瓚唇下緩緩漫開嘲弄的笑,她揚聲:“羅六卞,將樂師送出宮去。”
這一答,難不成他答錯了?
越奴不解,頓在原處。
直至羅六卞踱至他身後,替他抱起箜篌時,越奴適才緩緩起身,向趙雪瓚的背影拋出一問:“奴不解,央求娘娘告知,奴可有言錯之處?”
“無錯。”趙雪瓚直截了當,“哀家不喜歡你,僅此而已。”
她穿簾而入,不再回頭。
羅六卞心中惋惜,卻也意料之中。
早前趙後待魏家二郎如何,此際又待越州郎君如何,已有了區分高低。
他將懷中箜篌渡到越奴臂彎間,引著他步步出了九華殿。
二人一前一後,宮牆內外飛鳥越之。
金丸正立在宮門下,望著羅六卞,笑了一笑:“羅總管。”
羅六卞見狀,忙也一揖。
“金總管安。”
金丸越過他,徑直覷向越奴,疑聲道:“這是娘娘不喜?”
羅六卞亦有些訕然地接了話,“娘娘的心思,做奴才的總不好猜。陛下孝心天地可鑒,娘娘心中寬慰便足夠了。”
越奴稍顯黯然地瞧著二人你來我往,無心再參與其中。
“陛下聽聞了風聲,特命我候在此處,等樂師郎君複命。”金丸拱了拱手,“到底是陛下為娘娘尋來的人,無論如何,該見見陛下,再將人迎出宮去。”
羅六卞聞言,回首睨了一記越奴,隱隱有些不安。
“不過一介越州人氏的樂坊中人,何以再見陛下呢?”
金丸不以為奇:“若是娘娘欣然納之,那便也無可見了;無奈陛下一番苦心並未使娘娘欣然,才命我領之去見,仔細探尋一番,此後也好再表忠孝。”
羅六卞了然,半側過身來望著越奴,有心敲打他。
“郎君於九華殿侍奉不過兩日,卻也是個守規矩、懂禮數的人,慣來知曉分寸。”他對著越奴笑了一笑,意味不明,“郎君,去吧。”
金丸便當即接替了羅六卞的位置,將越奴引向宮道的另一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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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內,高見正坐於首座,案幾上禦紙橫鋪、筆墨還未乾透,上頭圈圈點點,朱烏交錯。
隴右道與雍國相交,兩國相接之處常有流匪相躥,奪掠搶殺屢屢被奏,無奈兗雍不和,恰給了這些流匪之輩竄逃避罪的機會。在兗國境內對雍商、雍鏢行不義之事,在雍境內對兗商燒殺搶掠,隴右道內回州、豐州等地不堪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