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悆此時在心中對嶽飛更覺敬佩,心中暗想道,何樣的統帥才能訓練出這般於大戰之中臨危不亂,又能相互扶持的士卒呢。自己多曾見過劉光世麾下將士,又哪裡有這般鬥誌,兩廂對比,實在是不可同日而語。
及至大戰過後,牛皋與徐慶率眾追擊而去,仇悆才領了城中人馬來打掃戰場。隻見戰場之中積屍如山,血流如河,四下裡哀號之聲不絕於耳。
仇悆帶著人馬打掃戰場,隻見前方有十餘名嶽家軍軍士並未跟隨出擊,而是在屍首之中翻看,將嶽家軍陣亡的將士屍首抬到一旁,而後將脖子上戴著的銘牌摘下,擦拭乾淨後放入布袋之中。若是見到金齊將士受傷未曾死去,便麵無表情地上前補上一槍。
這十餘人速度極快,很快戰場之中便再無哀號之聲,這一幕看得仇悆臉色發白,後方的千餘民兵更是有膽小者早已趴到一旁乾嘔去了。
此時那十餘人來到仇悆麵前,躬身行禮,其中為首者開口道:“有勞知州大人準備些柴火,再將賊軍屍首收集起來,舉火焚燒。”仇悆麵對這班殺神,連忙回禮道:“本官稍後便去安排。”那十人餘點點頭,而後去牽回戰馬,靜靜立在戰友屍首旁,摘去頭盔,齊聲低唱著什麼。
仇悆仔細一聽,原來唱的正是《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仇悆聞之極為動容,於是也來到那些嶽家軍將士屍首前深深一躬,說道:“諸君冒死而來,身隕於此,廬州上下,必不敢忘。諸君家中撫恤,仇某必不吝嗇。”
直到此時,仇悆才發現一個恐怖的事實,整片戰場打掃完畢後,竟然未曾發現一個嶽家軍的傷員,隻有死者,而排在此處的嶽家軍將士屍首麵上,竟然沒有一個有畏懼,驚恐的表情,有的隻是狠厲,堅毅和視死如歸。
於是仇悆緩緩看向一旁的十餘人,隻見他們臉上也是一樣,隻有憤怒、堅定,卻無半點憂傷、恐懼之色。
也許是看懂了仇悆的眼神,為首那軍士說道:“嶽家軍中少有傷員,尤其是騎兵,因為一旦重傷,便不能再騎馬作戰。想到若是不能再衝鋒陷陣,隻能淪為步卒,甚至後勤兵,那對於我等卻不如死了方好。所以我嶽家軍騎兵之中,若是輕傷,便不會落於馬下,一旦落馬,便是重傷,此時留著殘軀已是無用,反不如借機再殺一二敵軍。故而知州大人未曾見我等救治傷員,因為傷員都已經與敵同歸於儘了。”
仇悆聽後,沉默不語,對著那十餘軍士又深深一躬後便轉身準備木柴,堆集金齊屍首去了。
就在仇悆準備好一切之後,牛皋和徐慶也已經率兵返回,就如先前一般,眾將士立於戰友屍首前,紛紛摘盔默哀。此時牛皋舉起一支火把,將已經層層疊好的嶽家軍將士屍首旁的木柴引燃,而後便是火光衝天而起,嶽家軍上下齊唱《秦風·無衣》,聲勢激昂,氣貫雲霄。
一夜無話,次日傍晚仇悆正在城頭巡視,忽聽遠處人喊馬嘶,煙塵大作,似有數萬大軍向此城而來,頓時大吃一驚,卻不知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