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飛笑道:“吾嘗聞人言說,黃龍府其下城如此山之高。某舊能飲,嘗有酒失,老母戒某不飲,後主亦命戒之,自後於軍中不複飲。俟至黃龍城,大張樂鼓,以觀打城。城破每人以兩橐駝金賞之,到時與諸君開戒痛飲!”
眾人聞言精神大振,臉上皆露出向往的神情。
就在嶽家軍上下士氣衝天,意圖再取勝績之時,朝中卻傳來一些不同的聲音。
在此次北伐前,嶽飛便曾寫信與張浚,說明若是此行順利,便使王貴、牛皋渡過黃河,聯絡北方義軍,在偽齊和金國中間建立一座根據地。隨著天氣入秋,張浚以為此次自己主持的東西兩路合兵北伐之計已告失敗,於是轉入防秋。但隨著嶽家軍捷報不斷傳來,張浚也為之一振。
當初他曾對高宗皇帝進言道:“東南形勢,莫重建康,實為中興根本,且使人主居此,則北望中原,常懷憤惕,不敢自暇自逸。而臨安僻居一隅,內則易生安肆,外則不足以召遠近,係中原之心。”
但這個提議在當時被膽怯的群臣極力反對,金軍南渡之戰,早已將高宗皇帝和一班群臣嚇掉了魂,如何敢再往建康。無奈之下,趙鼎便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便是高宗皇帝進幸平江府,最終得到高宗皇帝認可。
高宗皇帝前往平江府之前,先行去往天竺寺進香,為北狩的二帝祈福,隨後登船要去往平江。但就在登船之時,突然收到嶽家軍攻破虢州的捷報。聽到此消息,一旁的張浚興奮地說道:“飛措置甚大,今已至伊、洛,則太行一帶山寨,必有通謀者。自李進之來,彼意甚堅。”
一旁的趙鼎也說道:“河東山寨如韋銓輩,雖力屈就金人招,而據險自保如舊,亦無如之何,羈縻而已。一旦王師渡河,此輩必為我用。”
但與二人的興奮不同的是,高宗皇帝得此捷報,似乎並無高興之色,反而冷冷對二人說道:“飛捷固可喜,但淮上諸將各據要害,雖為必守之計,然兵家不慮勝,唯慮敗耳,萬一小有磋跌,不知後段如何。”說完之後,又看著二人,鄭重地說道:“卿等更宜熟慮。”
此言一出,如同一盆冷水自趙鼎和張浚二人當頭澆下,頓時將二人的興奮之火儘數澆熄,二人無奈對視一下後躬身稱是。
隨後趙鼎將高宗皇帝的意思寫成書信一封,派人送到嶽家軍中,交予嶽飛。嶽飛看完信後長歎一聲,不再作聲。趙構的心思他實在太清楚了,雖然自己意圖改變曆史進程,但到如今也隻是在細微處稍有不同,大略上還是被曆史的車輪推著前進。
如今在連番大勝的情況下,趙構的目的已然達到,原本在他看來,此次北伐隻需一窺偽齊虛實,根本無需遠進。北伐的目的僅僅隻是以數萬將士的流血犧牲來換成他與金人談判桌上的籌碼而已。如今嶽飛長驅伊洛,無疑是告訴金人,大宋已有實力北上,並非當初的軟柿子可捏。故而趙構如今隻想著如何與金人求和,至於光複中原?破敗的山河如何能夠及得上江南水鄉秀麗溫婉?這根本不在其考慮的範圍之內,故而北伐之時韓世忠小有戰功便被大肆封賞,而嶽飛立下如此大功,最後卻換來他的一句:“嶽飛之捷,兵家不無緣飾,宜通書細問;非吝賞典,欲知措置之方爾。”實在是可笑之極。
高宗皇帝此舉,弄得張浚和趙鼎摸不著頭腦,但滿朝文武之中自然還是有清醒明白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