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是這張餐桌上最不成熟的模樣。
李悠然恨鐵不成鋼,質問他們,“雞湯好喝嗎?”
兩人抬頭,整齊盯著李悠然。
韋柯言認真回答,“還可以。”
李悠然的一句木頭差點罵出口。她乾笑兩聲,“我說兩位,要不要互相加個微信?以後可以多交流。”
兩人才回神,像學生聽老師話那樣,拿出了手機。
黃恩宜舉得高一些,“我掃你?”
“好。”韋柯言點開二維碼,推到黃恩宜的手機下方。
黃恩宜透過手機屏幕辨析,覺得不對勁,又挪開了手機,“這個好像是付款碼。”黃恩宜指了指綠色的頁麵。
“不好意思。”韋柯言收回手機,找了五秒,才總算把名片找了出來。
添加好友,交換姓名。他們之間搭起一座小橋。
服務員走進包間,細心擺上金湯龍利魚、牙簽牛肉、仔薑兔、火爆肥腸。轉盤在服務員手中按逆時針轉動。包間熱鬨,觥籌交錯,友人交談甚歡。
男士們談論起基金和股票。有人問韋柯言,“你買沒?”
韋柯言回答,“買了一點,白酒。”他是跟著設計院的同事買的,不買一點好像顯得不合群。
男士們開始對股票板塊評頭論足。
“白酒不行,整個產業形勢不好。你應該買新能源。”
“聽說生物版塊也不錯。”
“得了吧,橫豎都是虧。老話不是說麼?連老太太都買入的時候,你就應該賣出了。”
“你們為什麼都在買股票?”
“你不找點外快?現在生意這麼不好做。”
“做生意還有點盼頭。像我們這種領工資的,光靠那一點錢,怎麼過?”
“人是小年輕,還沒結婚。”
“還是年輕好,一人吃飽全家不愁。”
“再年輕又如何?遲早會變老,會結婚。”
“像我們這種年紀可真夠累的,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得給老婆買包包,古奇阿瑪尼巴寶莉,難喱!”
有人見韋柯言一直沉默不語,便拋過話頭,“你說是吧,韋柯言?”這人其實比韋柯言大了五六歲,他隻是單純地想要找個同盟。
韋柯言忽然被叫住,思緒漂浮回來。“我也……”韋柯言回答,“我也還是單身。”
黃恩宜有意把頭埋得更低了一些。
女士們這邊正熱烈討論育兒話題。飯桌上有一個姐姐,是一家私立幼兒園的園長,可以解決她們關心的入學事宜。
“想來想去還是私立好,一個班孩子少,老師就能照顧得更周全。”
“這樣?要不我也加一個微信?”
“你家的才五個月,著什麼急?”
“未雨綢繆。”
女士們之間隔了大半張餐桌。她們不約而同站起來,彼此靠近,最終在黃恩宜身後彙合,開始添加微信。黃恩宜覺得滿世界都是她們談話的聲音,她聽不懂,也提不起興趣。
“說起來,我家小孩最近身體不好,眼睛總愛流眼淚,止不住。”
“那得去醫院洗洗。”
“太小了,怕出問題。”
“五個月,可以洗了。”
“話是這麼說……我還是不放心。”
“沒事,我姐姐是市人醫的兒科醫生,我幫你問問看,她是專業的。”
“那感情好,我也有好些問題,你能幫我問問嗎?”
“要不這樣,咱們建一個群,有什麼就在群裡交流。”
她們開始了麵對麵建群。幾乎所有的女士都參與了,唯獨黃恩宜仍坐在原位,巋然不動。
有人好奇,詢問黃恩宜,“妹妹,你這麼淡定,是和先生還沒生小孩嗎?”她以為在場的人都是已婚。
黃恩宜愣了下,略顯難為情,“我……我其實還沒結婚。”
韋柯言在一旁專心致誌地剝著煮山藥,風平浪靜。
服務員端上最後一道點心,撤走空盤。窗外霓虹流淌,似星河。
黃恩宜悄悄退出了她們的交談,默默舒一口氣。
社交好累。要是能安安靜靜地吃完這頓飯,該有多好。
黃恩宜與韋柯言默契地同時輕歎一聲。隻是這輕歎過於隱秘了,彼此都沒有發現。
他們同時伸出了手,壓在轉盤上,想要旋轉。黃恩宜先發現,縮回了手。韋柯言便繼續轉動轉盤。
“你想吃什麼?”韋柯言問黃恩宜。
“焦糖布丁。”黃恩宜看中了服務員最後端來的霧藍色餐盤。
“那個應該是……焦糖豆花。”韋柯言把霧藍餐盤轉送過來,再拿兩隻乾淨餐盤,為黃恩宜盛一塊,為自己盛一塊。
兩個專心品嘗甜點的人,像兩個美食家。
黃恩宜側頭,“還可以哈?”
韋柯言點頭,“嗯,還可以。”
黃恩宜觀察餐桌情形,“他們好像都放筷了。”意思是應該沒人會在意這盤焦糖豆花。
韋柯言確認一遍,將焦糖豆花端下轉盤,放到他與黃恩宜的中間,“要不我們把它分了?”
黃恩宜抿嘴輕笑,“好。”
兩個人像切蛋糕那樣切豆花。黃恩宜吃大一點那一塊,韋柯言吃小一點那一塊。豆花滑嫩,入口即化,焦香四溢。
嘗到了一口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