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恩宜站得離鍋有兩米遠。鍋裡水油混合的小珠蹦得一顆比一顆高,是一群跳跳糖。黃恩宜手裡還有三分之二的土豆沒能放進鍋裡。韋柯言把黃恩宜護在身後,拿過黃恩宜手中的土豆,再拿起鍋鏟。
“你退後。”韋柯言笑道,“害怕的話就去客廳玩。”
黃恩宜後退了一下,但還沒有脆弱到躲去客廳的地步。
韋柯言往鍋裡放土豆翻炒。等到該添加調料的時候,黃恩宜猛然竄出來,擋在韋柯言身前。是在不經意之間鑽到了韋柯言的懷裡。他感受到了突如其來的猛烈心跳。韋柯言的兩隻手臂懸在半空。舍不得往後挪步為她騰出操作空間,又擔心當真會觸碰到她。
就這樣吧。能夠這樣虛攬著她就已經特彆滿足了。
黃恩宜加調料不挑剔。一排玻璃罐整整齊齊擺放在隔板上,黃恩宜從左往右依次取下來,一樣挑半勺加入鍋裡,動作挺嫻熟。瓶裝的佐料也不放過,老抽、醋、耗油、香油,應有儘有。
韋柯言並不阻止,任由她發揮。
成品順利出鍋。兩個人,吃兩菜一湯。這是一頓具有儀式感的午餐。為了烘托氛圍,兩個人開了兩瓶啤酒。啤酒氣泡迫不及待地冒出瓶口,碰了一下杯,歡樂欣喜。
他們各盛一碗白米飯,拿起筷子。動筷的第一下,他們默契地率先品嘗對方的作品。黃恩宜嘗了一口玉米大骨湯,淡得隻能嘗出香料味。她默默咽下,沒有評價。韋柯言嘗了一口土豆燒排骨,濃得仿佛吃了一口鹽,他努力咽下,抬起頭。
兩人對視,不約而同笑起來。
韋柯言手肘撐在桌麵,吊著筷子抿嘴輕笑。黃恩宜抬起手來遮掩嘴唇,笑得肩膀輕輕抖動。
終於止住笑意後,黃恩宜挑起了一團白米飯,“不能浪費糧食。”
韋柯言附和,“嗯,不浪費。”
韋柯言稍微對換了菜品的位置,讓西紅柿炒雞蛋靠近黃恩宜,讓玉米燉大骨和土豆燒排骨靠近自己。還是花費了一些力氣,他們終於吃完了飯菜。像是完成了一項任務那般,有一種成就感,有一種難言的高興。
***
那天之後,韋柯言在家吃飯的頻率逐漸提高。那段時間,兩個人的廚藝也有了肉眼可見的進步,尤其是韋柯言。除了會做玉米燉大骨、土豆燒排骨,還會苦瓜炒臘肉、青椒炒牛肉,複雜一點的還會酸菜魚。味道自然不能和餐廳做比較,但好歹讓房子裡有了煙火氣。
煙火氣是頂重要的東西。
周五下午,黃恩宜一如往常征求韋柯言的意見。
[今晚吃什麼?我去買菜。]
韋柯言隔了半小時才回消息。
[今天加班,你吃,不等我。]
黃恩宜感覺失落。本來想著今天周五,可以花時間做一頓豐盛的晚餐,吃飽喝足。遇上第二天是周末,不會影響韋柯言休息。
如意算盤打得好,一條消息回原形。
黃恩宜那晚吃的速凍餃子,方便快捷,並且能夠塞飽肚子。吃飽了人就無聊。黃恩宜躺在沙發上無所事事,等著韋柯言下班。
十點,韋柯言給黃恩宜發來消息。
[要吃燒烤嗎?]
黃恩宜從沙發裡翻起來,其實肚子不算太餓,但仍舊回複。
[要。]
[喜歡吃什麼?]
[雞翅尖。]
[還有呢?]
黃恩宜想不出其他菜了,覺得隨便點點就行。她在對話框裡打字,“你買的都可以。”貌似不合適,她刪掉了幾個字,最後隻剩半句話。
[都可以。]
一下變得充滿期待。
黃恩宜跑到陽台,趴在落地窗戶上看庭院。今日限號,韋柯言沒有開車。坐公交或是搭地鐵的話,算來其實耽擱不了多久。韋柯言應該快來了,黃恩宜緊盯側方那條出入小道,害怕錯過韋柯言的身影。
過了快有二十分鐘,韋柯言出現了,走在晚歸的一家四口之後。
黃恩宜雙眼明亮,跑到玄關,打開門。原本想坐電梯下樓,想著兩部電梯一上一下,或許會恰巧錯過韋柯言。黃恩宜索性在電梯口等著,守株待兔。
紅色數字在緩慢攀升。
聽到叮咚一聲響,電梯門開啟。韋柯言跨出門,黃恩宜湊上前,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
韋柯言問道,“你在這裡乾什麼?”
“我來……”
我來接你。
好像沒有辦法把這句話說出口。
“我來接我的燒烤。”黃恩宜拿過韋柯言手裡的食物袋,撕開被訂書釘訂上的封口,往裡打探一眼。
“喜歡嗎?”韋柯言伸出手,順其自然想要摸摸黃恩宜的頭。快要挨近了才驚覺,也許不合適。一隻手懸在半空。在被黃恩宜發現之前,韋柯言轉變方向,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黃恩宜合上了食物袋,“喜歡。”
光是聞見氣味就足夠讓人滿足。
藏在心裡的一個秘密是,隻要可以一起吃飯,平淡的日子也會泛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