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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但他不太喜歡在那樣多人跟前表現, 不喜歡彆人的祝福,也不喜歡那道契約。

難道旁人的祝福就是真心實意的嗎?不過看個熱鬨。

難道有了那層契約,便不會有人違背了嗎?既然不能, 又何必惺惺作態自我感動?

何況, 他自信,沒有那道契約,他也能做到始終如一。

他沒有接話, 薑溶也沒有在意, 接著嘰嘰喳喳往下說:“耳璫也好看, 手上的鐲子?也好看。嗯,糖也挺好吃的,就是有點兒粘牙。”

“想要鐲子?了?一會兒順路去看看?”

“行!還想吃糖!”

“吃糖不行,今日吃了很?多了, 不能再吃了,牙要疼的。”

薑溶沒話說了, 隻能作罷:“行吧, 有鐲子?也挺好的。”

但她進了首飾店就跟老鼠進了米缸似的,一個鐲子?是打不住的,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她都想要, 首飾鋪的掌櫃隻恨鋪子?裡的新款不夠多,不能全讓她買走。

她買了就恨不得要全戴在身上,花裡胡哨的一堆疊在一塊兒,看得蕭青棠直皺眉。

“行了, 也不是你這樣搭的, 先拆下來回去讓侍女給你配。”

“可我覺得這樣好看。”

蕭青棠看一眼她脖子?上的四五個不同顏色圈和?鏈, 實?在覺得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避開眼道:“行行行, 你在家這樣就這樣吧,出門要還是這樣,你就在家好好待著。”

她撇了撇嘴,默默將項鏈一個個摘下來,嘟囔一句:“真有那樣難看嗎?”

蕭青棠深吸一口?氣?:“你要是覺得不難看就這樣戴著。”

“可你都這麼說了。”她有些委屈。

蕭青棠對上她水靈靈的眼眸,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隨你去吧,你想怎樣就怎樣。”

“那這樣好看嗎?”

“好看好看。”還能說不嗎?

她一下又咧開嘴,將項鏈套回去:“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沒有問題。”

蕭青棠扶了扶額,不忍直視,隻慶幸是在馬車裡,沒人看得到。

回到府中,他立即哄著人將東西拆了收好。

脖子?上沒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一下順眼多了,他暗自決定以後?再不帶她出門去買首飾,還是叫人送來為好。

薑溶毫無察覺,新鮮勁兒過去,她將東西收好,轉頭瞧彆的去了。

她整日裡也無事做,無非是畫畫、寫字、玩玩具,一堆侍女侍妾陪著,倒也不無聊。

尤其前幾日小?日子?剛走,這幾日晚上難免折騰晚一些,早上起不來,小?半日的時光好消磨得很?。

她打了個哈欠,頂著蓬鬆柔軟的頭發,呆呆坐在床上,一看就是沒睡醒。

侍女知曉她得坐一會兒才能清醒,沒去打攪,先服侍蕭青棠更衣。

侍女正拿起衣裳,向妙儀卻突然走來,低聲道:“我來。”

按名?分上算,向妙儀畢竟是個侍妾,侍女不好說什麼,默默退開。

蕭青棠根本記不得這些人,也不太操心後?院的事,平日裡安排伺候的人是誰他也不太在意,反正惹了他不爽後?直接將人罰了就是。他哪兒知曉誰是誰,仍站在原地,微微張開雙臂,讓人服侍穿衣。

向妙儀緩緩上前,與另一個侍女一起給他穿上外衫,而後?接過腰封,雙手環過他的腰身,將腰封圍上。

或許是因鮮少參加婚宴,自去過上回婚宴後?,他這幾日總夢見自己和?薑溶大婚的場景,也一直在思考這事兒,稍稍有些出神。

淡淡的木香味沁人心脾,不知是不是他手上那串菩提珠散出的,向妙儀含羞帶怯偷偷瞧了他一眼,見他出神,又忍不住多看幾眼。

他散發著熱氣?,在天兒還未完全暖和?的春日裡,格外溫暖。

向妙儀微微垂眼,臉頰染上一抹緋紅,輕聲道:“爺,您手抬一抬。”

他下意識抬手讓人整理衣衫,可還未動手,一抹黑影突然衝過來將人推開。

“啊!”向妙儀驚叫一聲,連連退了好幾步,直撞在衣架上,撞得衣架東倒西歪哐當亂響,自個兒也摔坐在地上。

蕭青棠眉頭緊鎖,未看她,先看向了床邊站著的薑溶。

薑溶也瞪著他,緊咬牙關?,雙手攥成?拳,眼中有憤怒還有酸澀。

他再看一眼向妙儀,忽然明?白了什麼,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朝地上的人招招手:“你來。”

向妙儀微愕,急忙從地上爬起,忍著腿上的疼痛,朝蕭青棠走去。

蕭青棠長臂一伸,還未碰到來人的肩,薑溶又一把將他推開。

他沒防備,往後?退了好幾步,嘴角卻是揚著的,伸手要去摸薑溶的臉:“吃味兒了?”

“你走開!”薑溶狠狠又推他一下,憤怒的眼中多了一些濕意。

“都下去。”他朝身後?冷冷吩咐一聲,聽著門關?上,才又朝人走近,放低了聲音,語氣?也柔和?許多,道,“怎麼這樣凶?”

誰知薑溶根本不領情,重?重?掃開他的手,怒道:“彆碰我!”

他並未生氣?,反而十分開心,樂此不疲上前抱她:“好了,我將她打發了就是,犯得著發這樣大的脾氣??”

“你走!你出去!”薑溶不肯聽他的,用力?掙紮,眼淚驟然落下,“你彆碰我,你賤!”

蕭青棠微怔,眉頭不自覺攏起,困住她的手臂也鬆了一些。

她趁機掙脫,連連退了好幾步,眼淚糊了一臉,直往嘴裡掉:“你說的不許碰彆人的,你騙人!你賤!你滾出去!”

蕭青棠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要嚴重?,他咽了口?唾液,半晌沒說出話來。

薑溶抹了把眼淚,爬回床上,躲進被子?。

她下地時沒穿鞋,腳冷得跟冰塊兒似的,蜷縮成?一團,將被子?隆起一個高高的包。

蕭青棠怔愣片刻,走過去,在床邊坐下,還是不知該如何解釋,要說他方?才並不是真要抱那人,隻是為了試探嗎?聽起來更賤了,賤得沒邊兒了。

他抬起手,慢慢落在隆起的被子?上:“我沒想碰她。”

被子?裡的一團沒有答話。

“我真的沒想碰她,我連她叫什麼都不知。是我的錯,不該讓她留在府中,也不該叫她過來。”

“你出去。”

蕭青棠垂了垂眼:“以後?不要侍女來服侍了,可好?”

薑溶猛得從被子?坐起來:“你和?她一樣討厭,一樣惡心,你們都給我滾出去!”

“我真沒想碰她……”

薑溶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這不是你的手嗎?你以為我看不見嗎?你明?明?就是要去抱她!”

他垂著頭,深吸一口?氣?,又不知該如何說了。

薑溶卻以為他在生氣?,又氣?又怕,眼淚又往下掉:“明?明?是你不對,你還要打我嗎?”

他無奈至極:“我何時真打過你?”

“你打過我,打我手心,打我屁股,好多次……”薑溶哽咽,“你出去,我不要你,你以後?都不要出現在我眼前。”

“可我真的沒想碰她,我連她是誰都不知道。”蕭青棠雙眸也有些難受。

“你腦子?沒想碰,可你的手還是要碰。你說我們之間?不可以有彆人的,是你先要這樣的,我不要相信你。”薑溶抬袖擦了把眼淚,“你不走,那我走。”

當然不可能這樣兩手空空地走,她爬起床,打算把她的金銀珠寶都帶走。

蕭青棠卻趁機抓住她的手臂,一下將她抱住。

“你鬆開我!”她脾氣?騰得又起來。

“我是打過你手心,也打過你屁股,那是因為你偷偷跟人跑出去,我又急又氣?,一時之間?失了理智,才往打了你幾下,平白無故我為何要對你動手?況且那時我是不是也給了機會,後?麵?也沒跟你再計較了?我知曉這回是我的錯,可我都碰都沒碰到她,你就要給我判死?刑嗎?”

她氣?得瞪他一眼:“那是我攔了!我要是不攔,你早和?她抱一塊兒去了!”

那雙紅彤彤圓眼好像兔子?,蕭青棠強忍著才沒笑出來:“我現下抱著你,你都掙不開,若我真想要抱她,你能攔得住?”

“那你這隻賤手是不是要碰她!”

“是。”蕭青棠越發覺得好笑,“但不是因為喜歡她,我發現你在吃味兒,想試試你。”

薑溶氣?得眼越瞪越圓,張牙舞爪打他:“你試!你再試!你更可惡了!你走!我不要你!”

巴掌落得倒是準,次次呼在蕭青棠頭上,啪啪直響,蕭青棠也沒生氣?,任由她打:“你知曉什麼是吃味兒嗎?你就打我?手心打得都紅了,不疼嗎?”

“不疼!”薑溶又是一巴掌落去,知不知曉都不影響你賤!”

蕭青棠抓住她的手腕,帶著她放去她自個兒的心口?,在她耳旁輕聲道:“吃味兒就是你看到我和?旁的女子?在一塊兒,心裡覺得難受覺得酸澀。”

她慢慢鎮靜,低頭愣愣看著自己的心口?,恍然明?了先前心中的堵塞都是從何而來。

“你知曉自己為何會吃味兒嗎?”蕭青棠在她耳旁低聲笑,“因為你愛我,寶寶,你愛我。”

她張了張口?,什麼也沒說,一瞬間?,好像明?白了許多。

蕭青棠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親了親,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是我的錯,不過我真沒想碰她,你打吧,打到消氣?為止。”

“哼。”她一把推開,彆過臉,“你臟!我不要碰!”

“那我去洗?”

她未置可否,蕭青棠起身要牽著她往洗手盆邊走,她扭了扭,被強行牽走。

蕭青棠打了兩遍胰子?,狠狠搓了搓,搓得手背通紅,似要滴血,才將手從盆裡拿出來,給她檢查:“看看,可行了?”

她垂著眼,沒說話,但也沒再罵人要趕人走。

蕭青棠擦淨手上的水,牽著她又坐回床邊,抱她在腿上,將她臉上垂散的亂發彆去耳後?,輕聲道:“我們成?親,好不好?”

第52章

“成親?”薑溶眨眨眼。

“是, 成親。”蕭青棠和她十指相扣,“你不是很喜歡那日那個新娘子穿的喜服、戴的頭麵嗎?我們也找繡娘給你做,等成親那日, 你穿上喜服我去接你好不好?”

她盯著他的眼眸看:“要騎著馬來接我嗎?”

他回視, 眼中一片坦蕩與真誠:“是,我騎著馬來接你。屆時八抬大轎十裡紅妝,我們圍著京城轉一圈。”

薑溶飛速在他臉邊親了一下, 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紅暈:“好, 我們成親。”

指腹輕撫那紅暈, 他就這樣?看著她,沒有親吻,也沒有擁抱,聲音輕了又輕:“我下午便去請長嫂, 煩她勞累為我們操持婚事。”

“我跟你一塊兒去。”薑溶也看著他,眼睫有些顫, 不是怕的, 隻是那眼神太過柔情,像糖放得過多的甜水,到了底層化不開了, 黏得她的眼睫有些掙不脫。

“你去做什麼?說你的婚事,你不害羞?”

“也是你的婚事啊。”

他倒不是避諱什麼禮節,隻是不想在旁人跟前失了態,他隻能在她跟前時這樣?。

這樣?的……柔情似水。

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 總覺得這個詞兒與他哪哪兒都不搭。

“總之這是規矩, 你不能去。”他搪塞過去, “我也去不了多久,一會兒就回來, 你就在家裡?等我。”

“好吧。”薑溶抿抿唇。

他摸摸她的頭:“鬨了這樣?久了,不餓嗎?先去用膳,用了膳我再去。”

薑溶摸摸肚子,從他腿上跳下來。

他跟在後麵,又道:“等我去與長嫂說過了,便叫人來給你做喜服?”

“行!我想要那樣?的!”一說到這個,薑溶又興奮起來,在空中比比劃劃。

“等繡娘來了你再說,免得到時不記得了。”那些絮絮叨叨奇奇怪怪的要求,他可沒法記全,萬一要是漏了,又要不滿意,“現下先洗漱用膳。”

而且還有一件事兒沒解決,飯桌上,他指指門口守著的侍女:“你,去將今早在房中鬨事的那個人帶來。”

守門的侍女哪兒知曉他說的是誰,都是一臉茫然。

他也不記得名字,否則早說名字了,可薑溶記得,突然開口:“向妙儀。”

“對?。”他有些心?虛看她一眼,“就是她,你想如何處置?”

薑溶夾著碗裡?的菜,眼也沒抬一下:“讓她收拾收拾東西自?行離去。”

蕭青棠立即發話:“可聽?見?夫人說的了?不用將人帶來了,直接送出去。”

侍女應是,偷偷抬眸看一眼,正好瞧見?蕭青棠給薑溶夾菜,薑溶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侍女心?裡?有數了,恭敬退出,飛快跑下去傳話。

向妙儀劫後餘生?還在慶幸,隻當是蕭青棠對?她特殊,饒過她了,現下聽?侍女這樣?一說,自?然是萬般不願:“不可能!今日二爺分明?未曾怪罪於?我,還要扶我起身,定是你們弄錯了!我要去見?二爺!”

“弄錯什麼?這是二爺親口說的。”侍女哂笑一聲,有些不屑,“你真將自?己?當回事了?還是夫人心?慈,隻說要將你打發走,否則以二爺的脾氣……”

“是她?”向妙儀一個健步上前,緊緊抓住侍女手臂,貌若癲狂,“我便知曉是她!她便這麼容不下我嗎?我要見?二爺!我要見?二爺!他親自?將我帶回來的!他許我在身邊伺候!他心?裡?是有我的。”

侍女嚇得一抖,半晌沒說出話來。

“後院寂寞,向妹妹大概是神誌不清了,可千萬莫讓她跑去前頭鬨事,否則不僅她要受罰,我們也要跟著受罰。”素雨鎮定上前,低聲朝侍女道

“那、那現下該如何?”她們院裡?哪兒發生?過這些,兩個侍女都要嚇壞了。

素雨臉色未變,眉眼間仍舊溫和:“拿了帕子堵住嘴拖出去,已算是莫大的恩惠了。”

侍女相視一眼,一個將人按住,一個摸出帕子,瞬間便製住人,叫來幾個婆子,將人拖了出去。

人從小門被拖走,一點兒痕跡沒留下,素雨收回眼,朝侍女走去,輕聲安撫:“被驚著了吧?”

侍女齊齊點頭:“她一直這樣?瘋癲嗎?”

“我與她不相熟倒是不清楚了,不過她的確一直對?二爺……”素雨笑了笑,沒往下說,“可誰不知二爺心?中隻有夫人一人?不過,夫人一向仁厚,今日真是她下令要將人打發走的?”

侍女一下來了興致:“正是正是。我們也稀奇呢,晌午那會兒屋裡?便有爭吵聲,我們還以為是二爺對?夫人發了脾氣,可方才用膳時又見?夫人給二爺臉色瞧,說不定晌午是夫人在對?二爺發脾氣。”

“原是如此。”素雨心?中有了盤算。

她一直將向妙儀往前院推,便是想找機會與薑溶講明?白,如今這樣?沒名沒分跟著二爺是不成的。可自?打大夫人那邊的侍女來後,她便少有與薑溶單獨說話的機會,不想今日薑溶自?個兒明?白了。

這樣?更好,依侍女所言,薑溶進門不過是近在眼前的事兒了。

待薑溶進門,她與人多套套近乎,想要一個名副其實的姨娘之位還不簡單?

午膳一過,她便往前麵去。

薑溶早上起得晚,中午沒有瞌睡,這會兒正在桌邊看書?。

她走過去,默默服侍在一旁,沒有說話。

蕭青棠不在房中,已去了徐氏那兒。

徐氏以為是薑溶又來瞧孩子了,笑著迎出來,卻沒見?著人,下意識問?了聲:“弟妹呢?”

“她沒來,今日是我尋長嫂有些事。”蕭青棠答。

“噢、噢。”徐氏讓開一步,“二郎有何事?進來說就是。”

蕭青棠跨進廳中,坐在椅上,待侍女上了茶水,淺啜一口,不徐不疾道:“勞煩長嫂為我和薑溶操持婚事。”

徐氏手一頓,放下茶盞,笑道:“是該提上日程了。露影,去將黃曆拿來。”

露影飛快著小步子快速拿了黃曆來,雙手呈上。

徐氏心?中大喜,麵上卻不顯,隻有翻動書?頁的手指微微顫顫:“二郎是想直接辦婚宴,還是按照納彩問?名的流程來。”

“按照章程來吧。”蕭青棠臉上倒瞧不出喜悅。

“也好,既是要辦,便要規規矩矩辦,免得以後被人說閒話。”徐氏翻過幾頁書?,“隻是這吉日稍稍有些遠,二郎可等得?”

“等得。”蕭青棠道,“長嫂一切按照章程來便是。”

徐氏微微點頭,收起黃曆放下:“這前麵的事皆由長輩出麵,倒不須你做什麼,隻是到時提親用的大雁,還是得你自?個兒親自?去獵為好。不過,你若是沒有空閒,叫府中隨從去辦也是一樣?。”

“不必,我有空閒,日日都在家中,若要用時來與我說……”話至一半,蕭青棠突然發覺這是個套,長嫂是故意這樣?說的,來試探他的心?意。他沒氣,耳尖微紅,硬著頭皮說完,“與我說便是,這個季節大雁並不難獵,總歸我也是要出門遊玩的……”

欲蓋彌彰,他有些懊惱自?個兒顛三倒四?的,乾脆閉了嘴。

徐氏、侍女都忍不住笑,卻不敢笑出聲,怕將他惹惱了,隻能忍著:“事已說妥,二郎忙去便是,我再瞧瞧日子,讓人先將禮備好,儘快進入章程。”

“好,那有勞長嫂了。”他微微頷首,如蒙大赦,大步離去。

人一走,廳中哄笑出聲。

“看來二爺也隻是麵上無情,心?中還是有意的。”露影笑著道。

“這樣?也好,也算是了了侯爺一樁心?事。現下便開始辦,挑個好日子先去與薑家商議,好讓薑夫人也放心?。”徐氏起身,拿了黃曆往屋裡?走,突然又駐足,“對?了,老?夫人那裡?也得叫人去說,她知曉此事也一定開懷,快去辦。”

小侍女低聲應是,匆匆忙忙往外?跑。

此時,蕭青棠已回到烏金院,見?薑溶在看書?,悄聲走近,坐在她身旁。

翻頁的瞬間,薑溶才瞧見?他,驚道:“你何時回來的?”

“回來好久了,你看得入神,沒察覺。”他環臂,圈住她。

薑溶突然又想起方才的事,臉又垮下:“你彆抱我。”

“還生?氣呢?”蕭青棠在她臉上親了親,輕聲道,“我已跟長嫂說過,她已應下,過幾日便去你家提親。”

正往房門外?退的素雨一頓,步子又放慢一些。

“提親?”

“不是要成親?自?然該按規矩來。明?日便能請繡娘來為你裁衣,喜服可不好做,得做一段時日。”

素雨心?中有數,悄聲退出房門,心?中有了打算。

翌日晌午,消息便傳開,整個平南侯府都知曉蕭青棠要與薑溶成親。

院中一片喜氣,比過年還要熱鬨,繡娘、首飾匠人都來了。薑溶被圍在中間,嘰嘰喳喳說要求。

待人都走了,院中稍安靜些,薑溶在書?桌寫寫畫畫時,素雨才走過去。

“夫人,妾身有幾個花樣?子,倒是很適合繡在喜服上,夫人要不要瞧瞧?”

“好呀,你畫。”薑溶將紙筆遞出。

素雨躬身在紙上畫出幾個花樣?圖案,又拿出帕子:“到時便用這種繡法,繡出的花瓣微微凸起,栩栩如生?。再往其中加入幾針金線,花朵便能在日光下閃閃發光。”

“好,這個好!”薑溶連連肯定,“那你來幫繡娘一起繡吧。”

“多謝夫人。”素雨恭敬跪地行禮。

薑溶又瞧上她手中的絲帕了:“這個你能送給我嗎?”

“這院中一切都是夫人的,夫人想要妾身樂意至極。隻是這料子不好,妾身再為夫人繡一個好的。”

“那謝謝你啦。”薑溶笑得眼眸彎起。

素雨餘光迅速瞥一眼榻上坐著的蕭青棠,沒敢再與薑溶說些彆的。

一直等到人出門,不知去做什麼了,她才又問?:“夫人,還記得妾身嗎?”

薑溶盯著她手上的飛快的繡針,有些奇怪:“你是素雨呀。”

她有些欣慰:“自?從大夫人院裡?的那兩個侍女來後,妾身便沒有什麼機會在您跟前服侍了,妾身還以為您不記得妾身了。”

“噢,這樣?呀。”薑溶點點頭,“其實你也可以過來的呀,而且我記得你們都叫什麼。那個叫汀荷的,是不是不在這兒了?”

素雨微怔,低聲道:“汀荷犯了事,二爺將她趕出去了。”

“噢,原來是這樣?。”

“那妾身以後能來夫人跟前服侍嗎?”

“可以呀。你不是要幫我做喜服嗎?她們已去裁剪了,很快就能做出來,到時便要刺繡了。到時我得盯著她們繡,免得她們繡錯了。”

“夫人放心?,妾身也會多盯著的,夫人安心?休息便好。”

薑溶牽著她起來:“素雨,你真好。”

不僅是刺繡好,還有先前說過的話也挺有道理的。

蕭青棠要是惹她生?氣,她就不該讓他碰。

已好幾日了,蕭青棠要和她親近,她都不肯,強來她隻會更生?氣,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了。

蕭青棠坐在床尾看著鼓起的被子,長長歎息一聲:“行了,你出來,我不碰你。”

“我不和你睡一個被子。”

“那你說,你要如何才肯和我睡一起,才肯讓我親近?”

“如何也不能。我一想起你那隻手要碰她,我就吃不下飯,睡不好覺。”

蕭青棠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吃不下飯?那你午膳還用了三碗湯?”

“那是那湯太好喝了。”

“你這幾日可是頭一倒就睡,我看外?麵就算是放炮也吵不著你。”

“那是我身體好。”

蕭青棠氣得掀開被子,把她揪出來:“好什麼好?你就是故意給我臉色看!”

她也來氣了:“我就是給你臉色看又如何?”

蕭青棠垂首堵住她的嘴:“不如何。”

她瞪眼:“你知曉就好。”

蕭青棠掌著她的後頸,手要往她衣角裡?探:“可我們已好幾日沒親近過了。”

她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怎麼沒親近過?又不是沒抱著。”

“不是這種親近。”蕭青棠在她耳旁悄聲道,“是用大棍子戳你。”

她臉頰一紅,眉頭一皺:“你下流!”

蕭青棠忍不住笑:“聰明?不少,連什麼是下流都知曉了。”

“我原本就聰明?。”她將人推開,“這種親近不行。”

蕭青棠深吸一口氣,笑不出來了:“那要怎樣?才可以?”

“等我氣消了才可以。”

“那要怎樣?你才能消氣?”

“不知道。”薑溶一掀被子又鑽進去了。

蕭青棠真氣到了,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跟一個傻子折騰什麼?憑平南侯府的名頭,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非得在這兒受一個傻子的氣?

他騰得起身,趿拉著鞋子朝外?走。

“你去哪兒?”薑溶也騰得坐起。

“你不願意,還不許我自?己?解決嗎?”

他轉頭,薑溶竟在從他嗓音中聽?到兩分委屈。

“怎麼自?己?解決?”

“你想知道?”蕭青棠笑了一下。

薑溶抬抬眉:“嗯。”

蕭青棠轉身大步朝浴室走:“不告訴你。”

薑溶愣了好一會兒,隱隱似乎聽?見?水聲,她也下地,緩緩朝浴室跟去。

水霧氤氳的浴池裡?,蕭青棠眉心?微鎖,眼尾微紅,額上冷汗順著頜線往下滑,全堆在下頜。水珠不堪重負,往下掉落,越過重重滾動的喉頭,落入清清澈見?底的水麵,在他的大掌上方蕩開一圈小小漣漪。

而他手掌大開,虎口卡著……

“過來。”

薑溶猛得抬眼,對?上那雙狹長的眼眸,鬼神神差走了過去。

幾乎剛到岸邊,她低呼一聲,被人拖了下去。

鬼魅般的沙啞嗓音在她耳旁響起:“你就不想我嗎?溶寶。”

她無意識抓住他堅實的手臂,眼睫飛閃。

蕭青棠不給她思?考的機會,指尖輕撚,便叫她失了守:“要不要我?”

“嗯。”她輕哼一聲,緊抓住他手臂的指尖失了血色,“要你。”

蕭青棠嘴角揚起,眉頭也舒展開,一瞬間恍若進入世外?桃源。

蠢貨就蠢貨吧,受氣就受氣吧,他隻想要眼前的這個小傻子。

何況也的確是他的錯,他不該腦子一抽非要以那樣?的方式去試探溶寶。是他的錯,溶寶生?氣是應當的,他受氣也是應當的,他沒什麼資格因此惱火,也不該那樣?想。

他隻要她。

“青棠,親。”

他低頭,輕輕觸碰她的唇。

燈影綽約,他斜躺在床上,指尖輕輕卷弄她的發絲,輕聲詢問?:“舒服了嗎?”

“舒服了。”薑溶眼睛眨眨,握住他的手,你舒服了嗎?”

他不由得露出笑,輕輕抱住她:“我也舒服了。”

薑溶嘿嘿一笑,微微側身,也抱住他:“腿酸。”

他握住她的腿,放在腰上:“你睡,我給你捏捏,明?日醒來就不酸了。”

“好。”薑溶枕在他的臂彎裡?,打了個哈欠,漸漸睡著了。

隔日,到月底,他得出門查賬,起得稍早了些,薑溶也醒了,但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

“你去哪兒?”

“出門,去查賬。”

從前他不過是去隨便看看,反正閒來無事,看著底下人為了應付他演戲也挺有意思?。

但現下家裡?有個能吃能花的,還是得多盯著些了,否則哪裡?夠用?

他覺得好笑,嘴角忍不住彎起:“你去嗎?”

“我去!”薑溶耷拉著的眼皮一下睜開。

“那叫侍女來伺候你穿衣。”

自?上回那事鬨過,他真沒再叫人服侍過,穿衣洗漱都是自?個兒來的,這會兒正對?著鏡子係暗扣。

看他不用侍女,薑溶也不要侍女來:“我自?己?能穿衣服。”

他笑了笑:“那隨你吧,梳妝還是得上侍女來,她們手快些。”

“行。”薑溶從衣櫃裡?挑了件裙子,慢慢悠悠穿上。

蕭青棠從銅鏡偷偷看一眼,見?配色還算正常,鬆了口氣,沒再管她。

出門查賬不是個好玩的事兒,反複重複翻看賬本,枯燥乏味,薑溶卻覺得有趣得很,掰著手指頭算。

蕭青棠無奈搖搖頭,算完最後一欄,放下算盤:“等回去我教你打算盤,你這掰手指要掰到什麼時候去?”

“彆吵彆吵!我快算出來了!”薑溶凶他一句,掰完最後一根手指,在寫滿字的紙張寫下一個數字,“你看看第一頁的數目是不是這個?”

他有些語塞,才算完第一頁,他一本都算完了。但在那期待目光的注視下,他隻能翻開第一頁,看一眼數字……

“對?了。”他有些驚訝,這雖然隻是第一頁,但有出入兩項,涉及布匹和金額不少,他沒想過她能算對?。

“我厲害吧?”她目光耀眼,有些小得意在裡?麵。

蕭青棠笑著捏捏她的臉:“厲害,走,去下一家。”

布店管事的瞧見?他們離開,急忙攔下隨行的招福,小聲道:“我聽?人說二爺要成親了?”

“是啊。”招福小聲答。

“是、是和那個嗎?”管事往外?努努嘴。

“對?。”

管事有些訝異,見?左右無人,聲音又壓了壓,問?:“可他們不是說那位,這裡?,這裡?有點兒毛病嗎?”

招福看一眼管事點點腦袋的手指,隻想趕快逃:“你彆亂說,我不想沒命!”

管事立即明?了,從袖中摸出碎銀子:“多謝提點,您收著。”

“彆!彆!我不要。”招福逃也似的跑了。

還好,還好,二爺並未察覺他在和彆人說小話。

他鬆了口氣,擦了把冷汗,繼續跟在後麵。

這一排鋪子都是蕭青棠的,順路看過去,然後再去另一條街。

看外?後,直接順著路往下,出城門一段,是平南侯府的地,也有蕭青棠的地,全讓蕭青棠來管了。

快到夏季,麥苗綠油油的,長得正好。

“這些地都是我們的嗎?”薑溶在田邊跑,裙擺和麥苗朝一邊飄。

“對?,都是我們的。”

“好漂亮啊,像綠色的河。”

蕭青棠從來沒發現麥田也這樣?好看。

“這裡?又沒賬本,要來查什麼?”她站在風口,頭上的珍珠流蘇被風吹得纏繞在一起,叮叮咚咚響。

“來看看莊稼長得如何,免得到了時節收不上來。”蕭青棠上前,牽住她的手,和她並排走在田邊的大路上。

不是農忙時節,田裡?的農民並不多,她瞧見?一個,揮揮手:“大伯,這地裡?的麥苗長得好嗎?”

老?伯緩緩起身,定睛一看,嚇得立即跪下:“見?過貴人,今年風調雨順,若能一直這樣?下去,秋來收成應當能比去歲好不少。”

“噢,那還挺好的嘛。”她鄭重其事道。

老?伯沒敢再接話,也沒敢起身,更不敢好奇多看,一直等著人從身旁路過,才鬆了口氣。

他們這裡?的人家要麼是佃農,要麼是權貴雇來種地的,雖是底層出身,可也見?過不少富家子弟,尤其蕭青棠,他們口口相傳避之不及,隻見?手腕上那串白玉似的菩提,便一眼便能認出。

“明?天我還要來。”薑溶摸摸麥子的頭。

“你來做什麼?你彆胡鬨,這裡?哪兒是好玩的地方?”蕭青棠低斥一聲。

薑溶不怕他:“我要來照顧這些麥子。”

他笑出聲:“你要照顧麥子?你知道種地多累嗎?你照顧?彆把你那瘦胳膊瘦腿兒累壞了。”

“我不種地,我來給它們澆水。”薑溶一臉認真。

“不能隨便澆水,水澆多了莊稼會死的。”蕭青棠有些語塞,“種地不是你想得那樣?簡單,裡?頭也有學問?的,彆胡來。”

“可這是我的地,它們就像我的寶寶一樣?,我想照顧它們。”

蕭青棠腦子嗡嗡作響:“你給我正常一點兒,彆逼我在外?麵教訓你。”

薑溶偷偷看他一眼,當即閉了嘴。

蕭青棠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又有些後悔,握了握她的手:“這裡?灰大,又要到夏日了,熱得不行,來這裡?有什麼意思??待家裡?有吃有喝,我教你打算盤,好不好?”

“噢,也好。”她垂著腦袋。

蕭青棠看在眼裡?,又往前走了兩步,牽著她跨上馬車,輕聲問?:“生?氣了?”

她彆開臉:“你凶我。”

“那是因為你非要胡鬨。”

“那你也不能凶我,你要和我好好說。”

“我……”他難道沒好好說過嗎?蕭青棠咽下一口氣,“好,我不凶你,我好好說。”

薑溶抿著唇笑,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心?中那口悶氣陡然消散,他突然覺得低個頭也沒什麼不好。

“回去我教你打算盤好不好?這些家當是我們兩個的,以後你都和我一起去查賬,我們一起看賬本,家裡?的賬也歸你管。”

第53章

“我管家嗎?”

“嗯, 你管家。”

薑溶抿抿唇:“可是我算賬好慢的。”

蕭青棠笑笑,和她額頭相抵:“不慢,是你練得不夠多, 我和你一起算, 多算算就快了。等熟悉了,以後你一個人也能算好。”

“好!”她抱住他的脖子,“那我回去就學算盤!”

其實她很聰明, 會算數、會背詩、會下棋, 還?能自己看書, 隻是反應有?些慢,腦子沒辦法同時處理多件事。

蕭青棠忽然想?,有?沒有?可能,她的病可以治好, 可以與尋常人無異?

可萬一她變聰明了,明白先?前那些事了……

明白她是被搶來蕭家, 明白她是被哄騙著上?了他的床……

以她的性子, 恐怕不能這樣簡單過去。

蕭青棠有?些害怕,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現下這樣最好, 慢點兒就慢點兒,不影響什?麼。

況且,若是變聰明,便會和旁人一樣會耍心機了, 他不喜歡這樣。

馬車突然止住, 懷裡的人往前一晃, 險些甩出去,幸好他手快, 將人摟住了。

他麵色漆黑,沉聲怒問:“發生何事了?”

車夫快嚇壞了,聲音都忍不住發抖:“是、是有?人差點兒撞了車,小的、小的下意識勒了馬……”

蕭青棠猛得推開車門,那兩片可憐的木門撞在?車身上?,又往回彈一些,半遮住地上?跪著的農戶父子倆。

那父親不必抬頭便自知必死無疑,連連往泥土上?磕頭:“賤民不長?眼衝撞了貴人,死不足惜。但賤民之子不過五六歲,什?麼也不懂,是賤民教子無方衝撞了貴人的車架,還?請貴人高抬貴手放過他。”

蕭青棠掃一眼他旁邊跪著的骨瘦如柴的小崽子,眉頭略鬆一些,靠回車廂:“滾。”

地上?農戶有?些驚訝,車夫和招福也有?些驚訝。

招福反應快一些,急忙道:“還?不快滾?”

“是是是,賤民這就滾這就滾。”農戶幾乎是連滾帶爬讓出路。

招福朝車夫使了個眼色,車夫飛速關?上?門,駕車離去。

薑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怎麼了?”

“沒什?麼。”蕭青棠摸摸她的後腦,仰頭靠在?車上?,看著空無一物的車頂。

她覺得蕭青棠有?些奇怪,門外兩人也都覺得奇怪,可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以為蕭青棠是為了她才?放過那兩人。

這事兒很快傳開,所有?人心裡都有?了杆秤:原來夫人在?二爺心中已如此要緊。

蕭青棠未想?那樣多,即便薑溶不在?,他也會放過那對父子。他寧願這事並未發生過,不願再想?起。

說要讓薑溶以後掌家的,一回家,他就將所有?侍女侍妾召了過來,他實在?想?不起先?前都讓誰在?管院子裡的事兒了,得先?問問。

“先?前,是哪幾個在?管院裡的事務?”

徐氏那邊送來的裁雲道:“如今院裡的人手是奴婢在?管著的,不過院中采買隨府中采買一同,奴婢平日裡隻用負責院中的奴仆安置。”

“賬本?呢,是誰在?管?”蕭青棠又問。

素雨答:“是妾身在?管賬,不管也如同裁雲說的,院中的吃穿用度幾乎是大夫人院中支出的,隻有?賞錢等並非固定用項的銀錢是院裡出的。都是通過二爺吩咐,由賬房出錢,妾身隻負責記錄。”

“這樣……”蕭青棠沉吟片刻,指指裁雲,“你去與長?嫂說一聲,以後我院中的賬都由我自負,先?前府裡為這邊出的銀錢,待我過幾日算清後,一並還?給他們。”

主子們的事,裁雲不好過問,隻躬身退下。

蕭青棠道:“以後院裡所有?開支都有?夫人來管,夫人有?權管理院中一切事務,處置院中一切財產,賬房的鑰匙歸也由夫人保管。”

廳中眾人齊聲應是,心思各異。

底下的侍女倒還?好,侍妾們卻有?些不滿,回了後院,便聚在?一起小聲說話。

“她一個傻子,能管得明白嗎?”

“那能如何?誰叫人家會勾引人?你們彆以為她傻,她可是有?一套,你們不知道吧?每晚的動靜可不小,比那勾欄瓦舍裡出來的還?會勾人。”

她們這群人也不算什?麼清白出身,歌姬舞姬,也有?不少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可這會兒似乎已全忘了,尤其是如此貶低一個出身不錯的人,讓她們甚至隱隱有?了一種優越感。

沒有?人反駁。

“要說容貌,在?座的的哪一個比不上?她?二爺是被她勾了魂兒了。”

素雨隻默默聽著,沒有?多說什?麼。

一群蠢貨,依照二爺對薑溶的寵愛,甚至連管家的權利都給了,若要二爺知曉今日的話,她們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管家權力給了是好事,她先?前空有?管事權力,可府中支出又不從她手中過,半點兒用都沒有?。

如今好了,如今所有?權力都在?薑溶的手中,以薑溶的狀況,隻要控製住薑溶,豈不就是控製住了烏金院的金庫?

誰不知烏金院有?錢,柴胡在?時不知撈了多少,可仍舊貪心不足。待她管了賬房,可不會像柴胡那個蠢貨一般,隨意撈一些便夠她後半輩子用的了。

隻可惜二爺一連好幾日都在?院中,親自教導薑溶學習算賬。直等到有?些朝中關?係要應付得出門一趟,她才?有?機會在?薑溶跟前晃悠。

“這個算得對嗎?”薑溶拿紙張給她看。

“是對的,不過這個是錯的。”素雨指出來。

薑溶對著紙張看看,沒瞧出問題來:“你能教教我嗎?”

“這樣恐怕不好,二爺若是知曉,大概會生氣。”

“這有?什?麼好氣的?是我讓你教的。你彆擔心,他不會管這個的。來,你坐這兒。”

“是。”素雨這才?起身,緩緩坐在?薑溶身旁。

薑溶學東西?不算太慢,素雨講了兩三遍,她便聽明白了,下一次就能算對。

她還?會磕磕絆絆地打算盤了,對著算盤思考的模樣,看起來與尋常人無異。

素雨盯著她漂亮的側臉看,輕聲問:“夫人是不是極其心悅二爺?”

她沒抬頭:“嗯,我挺喜歡他的呀。”

素雨心中又多了兩分憐憫之意:今日之事,即使不是她來做,也會有?彆人來做。

外院是男人的戰場,內院是女人的戰場,男人可以是女人相互鬥爭的武器,女人也可以是男人相互鬥爭的武器。

沒有?她,沒有?這滿屋子的侍女侍妾,也會有?人上?趕著塞人進來,接不接受全憑二爺的一句話罷了。

若是彆人定不會放過薑溶,但她不一樣,她不要二爺的寵愛,也絕不會害薑溶。

“夫人,妾身永遠和您站在?一塊兒。”

薑溶沒聽清,隨口應了一聲。

快至午時,大夫人那邊來請,她才?放下算盤,隨人前往。

孩子真是長?得快,才?幾日沒見,又長?大不少。

她蹲在?小床旁拿著撥浪鼓逗孩子玩,孩子閃亮的眼眸盯著她看。

露影怕她腿蹲酸了,給她搬了張小杌來:“夫人,坐著玩兒。”

“好。”她挪挪凳子,手裡的撥浪鼓沒放下過。

“夫人與二爺可商量好了?何時要個孩子?”露影拿她打趣。

她沒聽出來,認真道:“商量過了,他說生孩子會把下麵撐壞的。”

正喝茶的徐氏差點兒沒一口噴出來,急忙將茶盞放下:“你們都下去,留露影在?此就好。”

“怎麼了?”薑溶直起身。

“你來,我好好跟你說說。”徐氏朝她招招手。

她回頭看了一眼孩子,將撥浪鼓放下,走?來坐下。

“以後這話可不能亂說了,這是女子的私事,說出去人家要笑話的。”徐氏小聲叮囑。

“噢。”她沒太在?意。

徐氏牽住她的手:“二郎還?跟你說什?麼了?”

“他就說孩子生下來就有?巴掌那麼大,會把那裡撐壞,讓我自己好好想?想?。”

“原來是這樣。生孩子的確不是件輕鬆的事兒,但也沒他說得那樣嚇人。隻要按照大夫說的來,就不會有?事的。你瞧嫂子,生了好幾個孩子,還?不是好好兒的?”

她將徐氏左看看右看看,點了點頭:“是的誒,嫂嫂還?好好活著呢。”

徐氏彎唇:“況且嫂子不是沒生養過的,你要是有?孩子了,嫂子嫂子能傳你些經?驗,讓你生起來輕鬆些。”

“不會壞掉就好,那我跟二郎說說,也要個孩子。”她神情認真,看著像個正常人了。

徐氏拍拍她的手:“嗯,你好好與二郎說說,或許是其它不明白也可以來問我。二郎畢竟是男子,不懂女子的私事。”

“行!那我現在?就回去問。”她起身。

“誒,先?等等。”徐氏跟著起來,“你可還?記得偏院裡的老夫人?她聽說你要和二郎成?親了,有?禮物要送給你,叫侍女送你去坐坐,可好?”

“什?麼禮物?”她興奮問,問完又覺得不太禮貌,“好,那我去坐坐。”

徐氏笑著送她出門:“你去了就知曉了。”

她揮揮手,蹦蹦跳跳跟侍女離去。

徐氏望著她的背影,淺淺歎了口氣。

“還?是要個孩子好。”露影忍不住道,“雖說二爺現下寵著二夫人,可萬一將來二爺變了心意了,二夫人該如何自處?有?個長?子,就算外麵再抱回來孩子也不怕什?麼。”

徐氏並未說話,還?看著遠處的背影。

露影驚覺:“奴婢多嘴,不該議論主子的私事。”

“你說得沒有?錯。”背影消失,徐氏轉身,“還?是有?個孩子好。”

一直以來,她想?要薑溶有?個孩子,並非是想?要蕭青棠留個子嗣,而是覺著,若是有?個孩子,孩子上?了族譜,薑溶自然而然也能有?個名分。

如今也一樣,她實在?擔憂二郎性情不定,現下信誓旦旦說不要孩子,可過個幾年若想?再要,溶寶生不了了,有?的是人能生,到那時一切可都不好辦了。

正如露影所說,有?個孩子也是給溶寶一個保障,縱使將來二郎不喜歡溶寶了,可還?是得給長?子分些家產的。

屆時,溶寶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老夫人院中還?是淡淡香火氣和淺淺木魚聲。

薑溶跨進門,木魚聲停了,老夫人起身迎她坐下:“小溶來了。”

“你整日敲這個不無聊嗎?”她問。

“不無聊,挺有?意思的。”老夫人笑笑,為她倒一杯白水:“我聽聞你和二郎要成?親了?”

“嗯。”薑溶雙手撐在?椅上?,晃晃腿,睫毛微垂,臉頰染上?一層紅暈。

既然是這副模樣,便不是二郎強迫的,老夫人心中欣慰許多:“我吃齋念佛慣了,不好去湊熱鬨,先?將禮送上?,免得到時忘了。”

薑溶沒好意思問,隻伸著脖子望。

老夫人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破舊的小木盒,放在?她手中:“你收好。”

她忍不住好奇,順手將小木盒打開,瞧見裡麵的一塊玉佩。

這不是什?麼好玉,不清透不細膩,顏色也未化開,但上?麵雕刻的花紋十分細膩。

剛巧,她隻認得花紋:“這玉佩好漂亮。”

她是真心喜歡,老夫人瞧得出來:“你好好收著,莫弄丟了。”

“好,我會收好的,謝謝老夫人。”

“收好便回去吧,你出來太久,二郎瞧不見你,又要擔心了。”

她點點頭,將玉佩收回盒子,緊緊抱著,和人告彆。

到烏金院時,蕭青棠也剛好回來,看她手裡的盒子一眼:“去哪兒了?”

“你回來啦?”她跑過來,把盒子捧給他看,“去嫂嫂和老夫人那兒了,你看,老夫人給的新婚賀禮。”

蕭青棠挑了挑眉,隨手掀開盒子看一眼,心裡有?了猜想?,但未多說,隻道:“那你自個兒收好。”

薑溶踮起腳,在?他耳旁悄聲道:“我就收進裝首飾的那個櫃子。”

“行。”蕭青棠笑著摟住她的腰,“你自己做主就行。”

她蹦蹦跳跳往裡去,想?起什?麼,又嚴肅起來:“你呢?你去哪兒了?”

“有?幾個同僚借著公事來探聽我成?親的事兒,他們原是要請我去樂館聽曲兒的,但我選了茶樓。”

“那你怎麼說的?”

“問訊呢?”蕭青棠捏捏她的臉,“我說婚期還?未定,等定下來會給他們發請柬的。”

她噢一聲,收好玉佩,又問:“什?麼是問訊?”

“我還?以為你知曉呢?”蕭青棠忍不住笑,“就是問我去哪兒了,有?沒有?和旁的女子接觸。”

“你還?和彆的女子接觸了?”薑溶臉一垮,看著下一刻就要發脾氣了。

蕭青棠恨不得抽自己的嘴,急忙解釋:“沒,沒有?,隻是給你打個比方,我不是說了嗎?我隻去茶館坐了坐。”

“噢。”薑溶瞅他一眼,看著還?是不太開心。

他快速略過這一茬:“叫你在?家算賬的呢?算出來了嗎?”

“算出來了。”薑溶拿出紙張給他看,“你看看算得對不對?”

“對的,都對。”

“嘿嘿,我聰明吧?”

總算略過那事了,他鬆了口氣:“聰明,但這是你自個兒算的?”

“也不全是,這幾個是我自己算,剩下的是素雨教我算的。不過,她教我後,我又自己算了幾遍,沒有?偷懶哦。”

“溶寶真棒。”蕭青棠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心裡將素雨這個名字重新念了一遍。

這個人常來正房伺候,又得溶寶喜歡,他還?是記得的。

其實他很早就想?將後院那群人給遣散了,隻是其中有?些人常在?薑溶跟前晃悠,和薑溶關?係還?不錯,若是人不見了,薑溶定會問起。

若是不能全遣散,要留那麼幾個和溶寶相熟的,那更是不得了,那幾人肯定會起彆樣的心思。

況且,想?要挑一個既懂賬本?又懂女工,嘴甜還?要忠心辦事的人來陪薑溶,還?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素雨看著倒還?真合適。

不過,侍妾這個身份不妥,若叫溶寶知曉侍妾是何意,那又是不得了,最好還?是讓人做侍女。

可這些人拚命留在?烏金院不就是為了當?主子,哪有?那樣容易願意當?侍女?尤其忠心這一點,素雨會忠心?

有?些小心思無妨,隻是人之常情,可這個素雨,恐怕心思不簡單。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素雨不能用。

“以後叫裁雲她們陪你玩,少和素雨在?一塊兒。”

“為什?麼?我還?要她給我繡喜服的。”

“旁人不能繡?”

“我就想?要她繡的那個。”

蕭青棠有?些頭疼:“讓彆人按照她畫的那個繡。”

“為什?麼?讓她繡就行了呀,為什?麼要這麼麻煩?”

蕭青棠沒話說了:“行行,不說那個了,繼續算賬去。”

薑溶沒弄明白,但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也不再追問。

隻是一件小事兒,兩人都沒放在?心裡。

夜裡,沐浴完,蕭青棠一拉床帳子,薑溶便知曉要做什?麼,反手一扯脖頸後的係帶,小衣立即鬆散開來。

幽暗的夜明珠照出兩圈細膩的白光,看得蕭青棠眼神暗了暗。

“今日換個新花樣好不好?”

“什?麼新花樣?”

片刻後,薑溶雙手撐在?褥子上?,扭頭看他。

強烈的視覺衝擊讓蕭青棠亂了呼吸,理智暫失。

他站在?床邊的腳踏上?,居高臨下看著那幾乎隻有?巴掌大的窄腰,眼中血色越發濃密。

破碎的調子從帳子裡鑽出去,回蕩在?屋子裡,院外皎潔的月光都清晰可聞。

“難受嗎?”他啞聲問。

“不、不難受…”薑溶話都說不清了,身子顫顫巍巍的,顯然已撐不住了。

蕭青棠強按著理智往後退了退,將她抱起來,放在?身上?,摸摸她失控的眼淚:“還?是你在?上?麵,好不好?”

“嗯。”她雙臂攀住他的肩,在?他唇上?貼了一下。

蕭青棠笑笑,抱著她緩緩躺下,理理她的頭發,親親她的臉頰,給她適應。

挨得這樣近,那股蕭青棠身上?獨有?的、她喜歡的氣息包裹著她,一會兒她心底就開始癢癢,輕輕戳戳他結實的手臂,低聲催促:“繼續呀。”

蕭青棠低低笑出聲,輕輕推動她的腰肢,輕聲問:“你不是自己會搖嗎?”

“可我好累了。”她枕在?他的肩上?,緊緊抓住他的臂膀。

“那早些結束?”

“好。”

一陣天?旋地轉,她眼前花白,泛白的指尖鬆開,整個人癱在?寬厚的胸膛上?。

蕭青棠摟住她的腰要起身:“去洗洗。”

“不洗。”她不肯動。

“嗯?”

“留在?裡麵,生寶寶。”

蕭青棠緩緩躺下:“為何突然又想?要寶寶了?”

“我今日去問過嫂嫂,她跟我講了利害,我還?是想?個寶寶。”

“噢。”可她們為了催他們生孩子,那群人總愛將事往小了說,“真弄清楚了?”

薑溶抬起脖子:“真弄清楚了,你看嫂嫂生了那麼多個,不還?是好好的?”

“噢,那就一會兒再去洗吧。”

薑溶笑著躺回去,環抱住他:“生個寶寶,像你。”

“像我?”他實在?想?不出像他有?什?麼好的,他沒那樣想?要孩子,也是覺得他這麼個東西?也生不出什?麼好貨。

“嗯,像你。”薑溶認真道,“鼻子像你,個子像你,像你一樣聰敏,什?麼都會。”

他微怔,心底冒出一股暖意,直衝眼眶:“像溶寶,溶寶最聰敏了。”

“都像都像。”她仰著脖子衝他笑。

蕭青棠含住她的唇,輕輕親了會兒:“得去洗了,一會兒乾了就不好洗了。”

“好,你抱我去。”

“我哪次不是抱著你去的?”

浴室裡點著燈,亮堂堂的,蕭青棠將人放在?水裡時才?瞧見她膝蓋上?的紅痕。

“腿怎麼了?方才?跪的?”

“應當?是吧?”

蕭青棠皺著眉給她輕輕揉揉:“方才?問你難不難受,你為何不說?”

“也沒那樣難受,而且你不是很喜歡嗎?”她額頭抵著他的心口,“我也想?讓你舒服。”

“誒,傻瓜。”蕭青棠抱住她,“不用管我,我和你一塊兒就很開心,你先?將自己照顧好了再說。”

“你凶我。”她抬起一雙委屈的眼眸。

蕭青棠笑得無奈:“我哪兒凶你了?我是說……你這樣我很開心,嗯,我很開心,很開心你在?意我,心裡有?我。”

她笑眯眯在?他臉上?啵了一口:“我愛你,蕭青棠,我好愛你,好愛你。”

“有?多愛?”蕭青棠笑著撫摸她的頭。

“好愛好愛,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她仰著臉。

蕭青棠捧著她的臉啄吻:“溶寶,溶寶,我也好愛好愛你,也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害羞躲進他的懷裡,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溶寶、溶寶。”蕭青棠就這樣摟著她,大掌在?她背後輕輕撫摸,一遍又一遍喚她的小名,直到水有?些冷了,才?又抱著她回到臥室,給她膝蓋上?抹了些藥膏。

她醒得晚,枕在?蕭青棠懷裡不肯起來,摸摸自己的肚子:“寶寶說想?吃糖。”

蕭青棠哼笑一聲:“哪兒有?這麼快懷上??還?沒影兒呢,找借口早了點兒。”

“那得什?麼時候才?能懷上??”薑溶坐起身。

蕭青棠也跟著起身:“說不準,弄進去了也不一定能懷上?,得看運氣。你想?早點兒要上?,就得多弄幾次。”

“那算了。”她撇撇嘴。

“怎麼?”

“弄多了累。”

蕭青棠笑出聲:“那慢慢來,不著急,順其自然就好。”

她爬起床:“也是,我還?得學算賬呢!快起快起。”

“還?挺勤奮。”蕭青棠跟著起身,收拾了桌麵,將紙張算盤都給她擺好,恭候她來學習。

她算得入迷時,一動不動,跟個小木樁似的。

蕭青棠悄聲起身,退出門外,低聲和裁雲吩咐:“叫幾個機敏的、會女工算術的侍女近身伺候夫人,以後不準再讓後院的那些人靠近夫人。切記,莫讓夫人察覺。”

裁雲是大夫人院裡出來的,不多問,也不好奇,隻恭恭敬敬應下。

蕭青棠放心一些,他得讓那些人慢慢消失。

但薑溶說好讓人來給喜服刺繡的,一連好幾日沒看到人,她覺得奇怪,自然要問一聲:“素雨呢?”

蕭青棠剛巧不在?,裁雲反問:“夫人尋素雨做什?麼?”

“她說好要來幫我繡喜服的呀。”

“奴婢也會刺繡,夫人不若瞧瞧奴婢的繡工?若是夫人喜歡,便叫奴婢來繡吧。”

薑溶上?前拍拍她的頭:“你繡得也很棒棒,但我想?要素雨也一起繡。”

裁雲微怔,還?未想?好托辭,薑溶已越過她,往門外尋去了。

那群侍妾住在?後院,她雖沒去過,但認得路,自己便尋去了。

裁雲隻能勸,不敢動手攔,隻能跟著勸說,跟著跟著就進了後院。

後院的竹竿上?曬滿了被子,素雨正拿著木棒捶打被褥。

薑溶看見她,提著裙子跑過去:“素雨!”

“夫人,您怎麼過來了?”素雨有?些驚訝。

“我這幾天?都沒看見你,你在?忙什?麼呢?”

素雨目光微閃,她去過前麵,但被守門的侍女攔住了。她並不蠢笨,自然能猜出是誰的意思,隻能按捺不動:“有?些旁的事要忙,夫人可是急著要做什?麼?”

“喜服裁製好了,要往上?刺繡了,我沒見你來。”

“夫人先?叫她們繡暗紋,待妾身忙完了再去繡外麵的。”

“也好。”

素雨往外看一眼:“二爺不在?嗎?”

“去前麵有?點事兒要處置吧?我也不大清楚,應當?很快就回來了。”

“那夫人要不要去妾身那兒坐坐?”素雨不動聲色瞧一眼窗縫裡聽牆根的幾人,笑著問。

“好呀。”反正她沒事兒做,就喜歡四處走?走?逛逛。

素雨的屋子很小,後麵隻有?一扇窗,暗得很,但房間裡收拾得極其乾淨整潔,桌麵上?擺放了許多自個兒寫得書畫,倒有?幾分書香氣息。

“我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

她好奇得緊,這裡翻翻,那裡看看,什?麼犄角旮旯的東西?都要拿出來瞧瞧。

素雨站在?一旁,一邊拖著和她說話,一邊瞧著窗縫外。

片刻後,一道雪青色的身影從院門進來,素雨微微含笑,默默從窗邊挪開,認真回答薑溶的問題。

“以後若是她再要往這邊來,直接攔住。”蕭青棠正和人說話,沒察覺這邊的情況。

“是。”裁雲垂首回答。

“人呢?”蕭青棠往裡看了一圈,“怎麼沒瞧見?”

裁雲上?前一步引路:“許是去素雨房間了,前方便是。”

蕭青棠大步往前走?,還?未走?到,便聽見臨近的屋子裡有?人說話。

“素雨不會真將那傻子當?成?主母了吧?上?趕著獻殷勤?”

傻子二字清晰鑽入蕭青棠耳中,他臉色立即沉下,悄聲停下,朝裁雲比了個手勢。

裁雲從前隻聽說二爺陰晴不定,可在?烏金院伺候這樣長?的時日,她頭一回察覺害怕。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液,低低垂著頭,緊緊屏息。

“或許是想?向主母討教一二呢,好去爬二爺的床。昨夜的動靜你們沒聽見?”

“隔這樣遠,哪兒能聽得見?”

“你們不知,那可比秀春樓裡的頭牌還?會叫呢。看來是真傻,否則也不能這般‘放得開’。”

刺耳的笑聲狠狠刮擦著蕭青棠的耳道,他閉了閉眼,往後退了幾步,淡淡道:“處死。”

不待侍女回答,他又道:“不處死,改為笞杖,選今年新發的荊條,再叫幾個粗使婆子來。”

裁雲打了個寒顫:“是……”

“將夫人弄出去,帶到長?嫂那裡。”

“是……”

再沒有?彆的吩咐,裡麵還?在?說笑,蕭青棠一把推開門,踏入門中。

笑聲戛然而止,七八個人跪倒在?地。

“說什?麼呢?笑得這樣開懷?”蕭青棠轉動轉動腕上?的菩提珠,走?至上?首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怪笑,笑意不達眼底,“不妨說來也叫我高興高興?”

他從未踏進過後院半步,往日偷偷說了那樣多壞話,也沒見如何,今日誰也沒料到他此時會來,心中皆是大駭。

侍妾心存僥幸,磕磕絆絆答:“隻是在?說些女工上?的事兒,二爺、二爺今日怎麼有?興致來後院了……”

“哦?是嗎?”蕭青棠支著下頜,“秀春院……這個地方你們喜歡嗎?送你們去那裡可好?”

“妾身、妾身……”

“哦,我想?起來了,你們中好像有?幾個也是出自這種地方,故而也沒什?麼好怕的,是不是?”

侍妾嚇懵了,突然便想?起以前的蕭青棠是如何可怕,急得抽自己巴掌:“二爺二爺,妾身知罪妾身知罪,求二爺饒命!”

“知罪?你們何罪之有?啊?”蕭青棠笑了幾聲,起身往門口去,拿起條盤中的荊條,用指腹壓壓荊條上?的刺,歎息一聲,“可惜,新發的荊條刺還?不夠硬。”

他往椅上?一坐,緩緩壓下背,拿著荊條在?瑟瑟發抖的侍妾跟前掃一遍:“你們說,可不可惜?”

“可惜,可惜。”侍妾連連磕頭,“二爺,二爺,妾身知錯了知錯了,求二爺饒妾身一命……”

“不過。”他似乎並未聽見,往後一靠,“軟一些的荊條耐用,打不壞,也好。說吧,誰先?來?”

侍妾皆是冷汗直冒,忽然,有?人哭起來:“妾身隻是來湊熱鬨的,妾身沒有?說過夫人一句不是,求求二爺放過妾身……”

“沒有?說過?那我是不是還?要多謝你?”他盯著手中轉動的荊條看,“我本?想?著要成?親了,不想?徒增殺孽,等過幾日便放你們離去。可人就是賤,非要自尋死路。那我還?有?什?麼辦法呢?隻能遂你們所願了。”

他將荊條往幾上?一扔,雙手往扶手上?一放,淡淡道:“笞杖二十。”

候在?門外的粗使婆子得了吩咐立即擼起袖子拿著荊條上?前,一個婆子按著幾個領頭的侍妾,另一個舉起荊條。

死到臨頭,侍妾再裝不下去,破口大罵:“蕭青棠,你暴虐成?性,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草菅人命?”蕭青棠嗤笑一聲,“你們這群癡心妄想?拜高踩低的東西?,吃我的喝我的,還?要不知死活在?背後非議我的女人,你們算人?”

“你心情不好便要來折磨我們這些人,非議你又如何?我隻恨不得能弄死你!”侍妾狠狠掙紮幾下,抬頭怒視他,眼中似有?橫刀無數,要將他寸寸斬斷。

婆子一驚,急忙要去捂侍妾的嘴。

“不用堵嘴,讓她繼續說。”蕭青棠嘴角勾起的笑沒有?衰減,起身走?至侍妾跟前,居高臨下看著她。

侍妾亦不服,仰著身子,怨恨的眼神殺去。

蕭青棠緩緩蹲下,捏住她的下頜,似笑非笑,問:“你好似很有?道理,但是我要你進侯府的嗎?”

侍妾一愣,眼中的殺意消散幾分。

“說,是我要你進侯府的嗎!”蕭青棠嘴角的笑漸褪,眼中的冷冽殺意升起,“今日這屋裡但凡是我搶來的,陛下強行指給我的,站出來,我既往不咎,當?場放了她,外贈黃金二百,田宅五十畝。”

屋中一時鴉雀無聲。

蕭青棠諷笑一聲:“憑你們這些破爛貨也值得我搶?真以為我蕭青棠不長?眼,什?麼破玩意兒都要往家裡塞?不都是你們上?趕著嗎?知不知曉你們每次在?我跟前演戲的模樣有?多好笑多拙劣?以為我不知道?好些人不是寧願往那個該死小倌手裡塞銀子也要進我的房門嗎?如今怎麼自己還?不樂意了?難道你們從前一點不知我蕭青棠是如何一個草菅人命不得好死的人?”

侍妾咽了口唾液,瘦弱的肩膀止不住顫抖。

“不是想?要榮華富貴?這點兒委屈都受不了?憑什?麼?憑你這張爛臉,我就要將金銀珠寶捧到你跟前?”

蕭青棠狠狠將侍妾的臉甩到一旁,麵無表情起身,朝粗使婆子伸出手:“帕子。”

婆子從袖子摸出一張嶄新的粗布手帕,顫顫巍巍遞上?去。

蕭青棠看都沒看一眼,接過手帕,狠狠擦了擦捏過侍妾的手指,隨手扔在?地上?,踩著長?靴蹍了蹍,淡淡道:“笞杖二十,打。”

沒誰敢再求饒,屋中隻剩下哭聲和鞭笞聲。

血腥味彌漫開來,蕭青棠閉了閉眼,抬步離去:“打完扔出府門,扔遠些。”

他不想?再與這些人做糾纏,也怪他自己,為了做樂子故意將人留下,到如今卻不好收尾了。

“夫人呢?”他看了一眼遠處的藍天?,吐出一口濁氣。

“夫人去大夫人那兒了。”侍女回答。

他微微頷首:“待後院處置完了,去請夫人回來。”

“是。”

他抬步往前走?,剛至前麵,就瞧見站在?正房門口的素雨。

“她怎麼在?這兒?”他問。

“方才?夫人正和素雨姑娘說得開心,不肯起身離開,是素雨姑娘將夫人哄出來的。”

“這樣。”蕭青棠微微頷首,“去吩咐一聲,讓後院其它侍妾都自行離去。”

裁雲看一眼門口的素雨,問:“那素雨姑娘呢?”

“也自行離去。”

蕭青棠大步往前走?,越過素雨,跨進門檻。

“二爺。”素雨突然開口。

蕭青棠停步,回首看她一眼。

她跪下,恭敬道:“妾身自入府雖為侍妾,卻名不副實,也自知沒有?福氣侍奉二爺,不敢癡心妄想?。如今夫人寬厚,待妾身極好,懇求二爺讓妾身為侍女,能在?夫人身旁伺候。”

蕭青棠挑了挑眉。若將素雨弄走?這事兒了,他的確不太好跟薑溶交待,尤其是薑溶那喜服非要素雨來刺繡。恐怕是喜服未完工一日,薑溶便要惦記著這素雨一日。

“也罷,夫人的確很是喜歡你,你便搬去與侍女同住,往後在?夫人身旁服侍吧。”

“奴婢多謝二爺。”素雨叩首,躬身退下。

蕭青棠繼續往房中走?,朝裁雲又吩咐:“多盯著些,不許夫人與這個素雨獨處。”待喜服做完,沒什?麼可惦記了,再將這個素雨打發走?就是。

裁雲心中有?了數,低聲應是。

下午,後院的人全處理完了,瞬間清淨許多。

薑溶認得許多後院的侍妾,但大多不熟,又長?久未見過,人走?了也沒察覺什?麼,還?如往常一樣。

倒是外麵的人,聽說蕭青棠將後院遣散了,又開始想?法子折騰。

日頭好,過兩日要去提親,蕭青棠一早便出門到郊外獵大雁。

天?氣暖和,大雁多得很,不必多尋,湖邊的蘆葦蕩裡就有?。

他一個人來的,不想?浪費時光,看見大雁便放箭。

一箭放出,正中翅膀,大雁咻得墜落,砸到了人。

第54章

“啊!”是女子的低呼聲?。

蕭青棠皺了皺眉, 翻身下馬,警惕靠近。

高樹下,雜草叢中, 一個杏衣女?子頂著一頭亂發抬著一雙杏眼看著他。

“你是誰呀?”

蕭青棠眉心緊鎖, 拿弓指著女子:“你是何人?”

“我是樂安呀,你是誰?”女?子眨眨眼,一臉懵懂。

“誰讓你來這兒的?”蕭青棠眉頭越皺越緊。

“我不認識, 他說讓我在這兒等著就給?我買燒餅吃。”

蕭青棠恍然?明了, 仰頭大?笑幾聲?, 笑出儘是自嘲之意。

片刻,他收住笑聲?,麵無表情撿起大?雁,轉身大?步離去。

“你去哪兒?”

他沒?回答, 又隨手獵了一隻大?雁,策馬飛奔而?歸。

“將這兩隻大?雁包紮包紮, 好生養著。”行?至府中, 他將大?雁交給?招福。

招福見他風塵仆仆,有些奇怪,但並未多嘴, 隻接下大?雁跟在後麵。

沒?往裡?麵走幾步,他又突然?道:“將京城裡?有名的大?夫都叫來。”

“是。”招福看他一眼,迅速派人去辦。

他沒?等著,先一步進了裡?麵。薑溶正在窗邊的書桌那兒打算盤, 他瞧見後心情好了不少?, 一邊脫下束袖一邊往裡?走。

“這樣認真?我回來都未察覺?”他走過?去, 將人從身後抱住。

“嗯?”薑溶抬頭,“你沒?獵到大?雁?”

“獵到了。大?雁翅膀被箭射中, 我叫人捉去包紮了,免得到時死了。”

薑溶騰得起身:“那我去看看!”

蕭青棠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攔下:“一會兒再去,等它包紮完,你還有彆的事?要做。”

“何事??”

“看大?夫。”

“看大?夫?”她摸摸額頭,“我沒?病呀。”

蕭青棠將她抱回來:“不是隻有發熱才叫生病的,一會兒大?夫來看過?便知曉了。”

一柱香後,屋子裡?站了四五個大?夫。

蕭青棠問:“可有根治的法子?”

“這個、這個……”大?夫們支支吾吾,“夫人這是腦子裡?的毛病,原本就不好治,又生得微妙,不到完全無法自理的程度,故而?、故而?不好根治。”

“這樣……”蕭青棠喃喃一聲?,一拍大?腿,做下決斷,“這樣,有什麼醫治的法子先拿出來試試,隻有一點,不許將人治壞了,至於能不能治好,罪責不在你們。”

大?夫們稍放心些:“那就,先開兩副藥試試?”

“可行?。”蕭青棠微微頷首。

聽見要開藥,薑溶才反應過?來:“誰吃藥?”

“你。”蕭青棠知曉她不願意,急忙補充,“大?夫說了,你身體有恙,得吃藥。”

“沒?有!我感覺自己挺好的,我不吃藥。”

“不信你問大?夫。”

大?夫尷尬笑笑:“是,夫人得確是有恙,得防於未發之時,故而?要吃藥。”

薑溶抱臂磨牙,輕哼一聲?。

“繼續寫方子吧。”蕭青棠朝大?夫擺擺手,又看向薑溶,換了個話題,“要不讓大?夫瞧瞧你有沒?有身孕?”

薑溶瞅他一眼:“看。”

他笑了笑,朝大?夫招手:“來。”

“我懷孕了嗎?”薑溶將手腕遞出去。

“未見懷孕的跡象。”

“噢……”她有點兒失落,“那我什麼時候才能有孩子?”

大?夫臉上多了些笑意:“這說不準。不過?,依夫人的脈相來看,應當沒?有那樣容易有孕,得調理調理。”

“調理?又要喝藥?”她垮著臉,抓住蕭青棠的袖子,嘟囔一聲?,“我不想喝藥。”

蕭青棠拍拍她:“罷了,不想喝便不喝,該有總會有的,沒?有強求也無用。”

她眼睛一下亮了:“那剛才那藥也不用喝了?”

“那不行?,那要喝的。”

“哼!”她彆開臉。

有外人在,蕭青棠不好說什麼,隻能閉嘴。

人都走了,屋子飄滿苦澀的藥味兒了,她還垮著臉,蕭青棠湊近一些,輕聲?問:“要不要去看大?雁。”

“我才不去。”她看也不看他一眼。

“真不去?過?兩日去提親就要帶走的,到時可就看不到了。”

她呲牙咧嘴瞪他一眼,自己起身提著裙子往外跑。

蕭青棠不急不慢跟在後麵:“你知曉在哪兒嗎?”

“不知!”

“脾氣大?得很?。”蕭青棠嘀咕一聲?,往前喊,“那你跑那樣快做什麼?”

“你管我!”

蕭青棠快步上前,牽住她的手:“莫生氣了,我又不是故意哄你吃藥,還不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彆開臉,一個好臉色也不給?。

“大?雁讓招福拿走了,我們去看?”蕭青棠哄著她往前走。

那兩隻大?雁已治好了,正在院子外的湖邊蹦躂,她一看見大?雁,心情果?然?好了許多,大?跑過?去,嚇得雁要振翅飛走。

蕭青棠上前攔了攔:“你可彆把它們玩死了,我後日還要拎著它們去你家提親呢。”

“提親為何要拿大?雁?”薑溶回頭,日光直落在她眼上,刺得她眯了眯眼。

蕭青棠上前一步,給?她遮住日光:“聽聞大?雁是忠貞之鳥,一生隻有一隻伴侶,象征情比金堅地久天長。”

“噢……”

“我蕭青棠此生也隻有薑溶一人,願和她同甘共苦,白?頭相守。”

她氣全消了,猛得撲上來,抱住他的腰身,仰頭看著他:“薑溶也隻有蕭青棠,隻愛蕭青棠,隻和蕭青棠共度一生。”

蕭青棠忍不住彎起唇,低頭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好久沒?回薑府了,想不想你娘他們?等提親這段時日過?了,我陪你回去看看,好不好?”

“好,我是好久沒?回去了。”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想把我剩下的布匹都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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