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更有意思的事情,怪笑了幾聲後,擠眉弄眼地提醒道:“說不定……還能有什麼意外收獲呢。”
但泊西老頭說完這一番話,秋望舒卻跟悶葫蘆似的,三句都聽不到一個響。
在原地站了好半晌,秋望舒才回過神來,悶聲回了惜字如金的一句,“知道了。”
說完,便又掏出了鬥笠準備戴上,儼然已是一副“說再多不如直接上路”的樣子,給泊西老頭氣得瞪起眼來“嘿”了一聲。
而在鬥笠準備蓋到頭上時,她的動作卻又頓了頓,好似是想起有什麼事還沒做一般。
然後,在泊西老頭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出乎意料地對老頭頷首點了下頭,幅度不大,但意思明確,其中有的是對這一消息的感激。
她這一點頭可給泊西老頭嚇了一跳,“嘿呀,葫蘆點頭了”,泊西老頭倒吸著涼氣嘴裡喃喃個不停。
他拍著自己的胸脯,把氣給順下去以後,看到前頭動作乾脆走出門外的秋望舒,一時間又氣不打一處來。
“知道什麼了就知道了”,泊西老頭嘴裡沒好氣地念叨著。
看她這樣子,是連自己要卷進什麼事裡都不知道。
他其實探到了兩個消息,都與繼明山莊有關。不過一樁歸一樁,那第二個消息,想要的人就不止秋望舒一個咯。
不過,看秋望舒辦事得力,一來一去也爽快不多事,他方才也還是暗示了一下。就是可惜了,這人估計是聽不進去的,油鹽不進,白瞎了一雙看著清明的眼睛。
“嘖,我是勸過你了啊,彆說我沒勸過。”
越想越來氣,泊西老頭冷哼了一聲,徹底閉上了嘴。看著秋望舒已經走出門檻的身影,更是不願再多提醒,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拉下那副地圖,也就順勢壓下了第二個消息。
……
從暗巷出來時,殘霞早已沉入山外,中都城的夜色也赤條條地在她腳下鋪開。
秋意漸濃,百般花紅不敵秋色,在夜風中落得滿地蕭條。秋望舒一步步走出來,腳步雖快,可其中卻多了些散漫,神思隨切切秋聲而飛。
她以二指輕拈下快要落到肩上的枯葉,迎著斜斜月光仔細端詳起葉片來,葉脈紛雜相連,卻各自指向一邊,像極了擺在她眼前的種種消息。
殺母之人,還沒有頭緒,可這轉頭,卻又跳出了一個李硯青來。如此東搜西羅,何時她才能真正找到那一人?
她仰頭望天,北鬥冷清,今日,原本斜掛天邊的南鬥六星也稀疏難尋。
這滿目冷清蕭瑟,容易叫人心生沮喪。
於是秋望舒不再看頭頂月光,將手中枯葉也一並鬆開,任其留在身後。而自己則拉緊了領口,目不斜視地大步朝客棧的方向走去。
中都的秋季,不如長夏夜裡熱鬨,蟬聲與夜市聲相呼較勁,即使過了二更,街上還有行人擦肩。
可立秋後就不同了,行人沒了乘涼的心思,商販也在天黑後便關店閉門。此時這路上,除了遠遠傳來的更聲,竟然靜得不聞閭裡人聲。
左腳落,右腳起,便有腳步沙沙聲,可是這會兒,她卻敏銳地聽到了在身後一丈左右,出現了不屬於自己的衣物窸窣聲。
“有人在跟著我。”秋望舒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意識到身後有人,秋望舒屏息,警覺地稍稍轉過頭,用餘光朝後瞥去。但這人也謹慎,始終隻跟在身後有岔口的地方,不再往前近一步。
如此做派,倒不像是盜賊,像是夜行俠,或者來探消息的探子。不管這人是何身份,在這夜裡暗中跟上自己,無非就是兩個目的。要麼是為了那把已經交給泊西老頭的勝秋風,要麼就是……這人與當年伏春山之事有關,並且在群英賽中,認出了自己。
心中雖有不妙的預感,但秋望舒腳下動作卻沒有停,她步伐不亂,目視前方,裝作什麼都沒發現一般朝前走著。
走到了一處商鋪旁,正要閉店夜歸的老板娘正潑下一盆洗刷完地麵的臟水,她舉起銀盆的刹那間,秋望舒便一個閃身閃進了拐角處,而身後之人一時躲閃不及,隻聽“嘩啦——”一聲,水花撒了個漫天,差點澆了這人一身。
臟水飛濺而來,隻見這人身形一頓,隨即迅速騰起,朝後退了兩步。雖隻離地一尺,可從那乾脆點地,無聲無痕的身法中,卻已能瞥見一位高人那淩波渡水之姿。
披風在風中鼓起又落下,而這人也在此時從容落地。
“你是誰!”
落地之時,早已躲進拐角巷中的秋望舒,卻突然出現在了這人身後。隻見她目光如電,眼中是不容阻擋的銳利,在話語間便不由分說地扯下了這人遮臉用的披風兜帽。
這人躲閃不及,便下意識微微過臉去。可等露出兜帽下那半張側臉時,原本殺意已起的秋望舒卻沒了聲響,楞在了當場。
因為這暗中跟蹤的宵小之輩,不是彆人,正是今日在禦風樓上,英姿颯爽,為人所敬愛的盟主——丁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