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當胸一劍,橫亙三年(修)(2 / 2)

雲水遙 容溶月 8853 字 10個月前

“沒事。”

“我爹爹也沒事?”

“所有人都沒事,都在京都,等你回去。”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極快,從腦中一團漿糊裡抓出一個重點,她不必躲這三年,他沒有將她當作叛國賊放棄,他也沒有遷怒她的家人,這是計,卻將她和他都套了進去。

她想哭,又想笑,心裡築出來的高台一朝坍塌,像浸了苦汁沾了辣子泡了醋,連帶身上舊傷都一起疼起來。

顧衍回頭時,辛越麵上劃過豆大的淚珠,眼淚啪嗒打在她的手上,碎玉濺開,刺痛他的眼睛。

辛越抬起頭,以手覆麵,“顧衍,遲了。我雖不大能苟同你的做法,然你沒有遷怒我爹爹娘親,我亦是要感謝你,可顧衍,你怕是不知曉,你刺我那一劍,我心寒到寧可拖著狸重同歸於儘也不願再見你。我們中間橫了三年,我每每想起你,心就灰一層,到如今什麼都磨沒了。”

她甚少能冷冷靜靜地說出這樣一番大道理,如今知道最掛念的家人無事,心裡一塊巨石放下,洋洋灑灑一通話全不必過腦,都是心之所至,脫口而出。

她為自己容人的肚量感到驕傲,為自己竟為了一個倒黴的誤會苦了三年感到悲哀,為自己如今的灰暗前途感到憂心。

顧衍心中抽痛,牙根隱隱發顫,不複往日從容。

他到此刻發覺,她回來了。

她隻是被他帶回來了。她滿心還想著離開。

顧衍伸出手去,卻不大敢觸碰她,聲嘶喑啞道:“你氣我也罷,恨我也罷,辛越,我再不會放你走。”

辛越頓時感到一陣無力,“你想如何?你便是把我留在身邊又能如何?指望我當作前事皆無,同從前一樣嗎?堂堂顧侯爺,怎也會癡人說夢?”

顧衍沒有答話,靜靜看她,以沉默而不容置喙的態度。

辛越的眼淚一下就奪眶而出,“你憑什麼……”

顧衍低歎一聲,“彆哭。”

沒有用。

小聲的嗚咽漸漸變成嚎啕大哭。

顧衍上前摟住她,辛越邊哭邊踹,掙紮得厲害,聲音斷斷續續的,哭得氣都喘不上。

好久,他鬆開手,篤定的話從牙縫裡擠出:“我找了你三年,設想過無數同你再遇的場景,但從沒有一種,是讓你離開我。辛越,待在這裡,好好養傷。”

辛越頹在榻上,不願再看他,低聲冷道:“滾。”

顧衍默然站了一會,撂下一句“這府邸你想去哪就去,隻一點,不能出府,”說罷頓了頓,似意有所指道,“你那袖箭做得倒是不凡,同那珠子我都已讓人丟去灶下了。”

辛越背過身去躺著,半句話也不想多說。

清冷的伽南香漸漸消散。

在床上滾了好些時辰,她也從被窩裡鑽出來,找回一些神采,顧侯爺雖然狠辣無情,但有一點好,沒見他說出的話反悔過。

現在看來,雖然局勢不明朗,顧侯爺的腦子更是不明朗,但至少小命無虞了,且安心地看陸於淵什麼時候來撈自己吧。

這時門外進來了一個穿著青色衣裳的小丫鬟,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端著褚色的藥碗捧到她跟前,怯怯地喚她:“夫人,奴婢服侍您喝藥。”

辛越不欲為難一個小丫頭,接過藥碗捏著鼻子三兩口喝下,太苦了!

喝完看這小丫鬟還杵在床邊,便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紅豆。”

好似更像一顆含羞帶臊的青豆。

“我問你個事,你可知我來時的衣裳,就是一套粉色的花裡胡哨的衣裳哪去了嗎?”

“奴婢……”紅豆靦靦腆腆抬起頭看了一眼辛越,“夫人來時的衣物都被侯爺吩咐,拿下去……拿下去燒了。”

“……”

辛越氣結,擺擺手,翻身下床,扭了扭略顯僵硬的身子,自言自語道:“老胳膊老腿兒……”

紅豆麻利地為她套上夾絨外衫,低低地理了理辛越的裙擺:“夫人您都睡了三天了,身子骨能不僵嘛,今日難得雪停了,侯爺交代奴婢,等您用完了粥便扶您出去散散。”

說罷將一個雙龍咬珠的赤金手爐撥了撥碳,往手爐外套了棉套,遞到了辛越手中。

三天……辛越一訕,摸摸肚子,不說餓還沒感覺,一說餓,肚子都咕咕叫了起來。

三兩口吞完了一碗雞絲粥,實在是身處敵窩,形勢緊迫,讓她沒有品嘗食物的心思。

她試探著走出了房門,本以為會被某個侍衛攔下,沒想到顧衍真沒讓人把她關起來。

又試探著出了院子,還是沒人攔。

再試探著去探探敵窩,沒想到剛繞過廊下,轉過一個彎,差點和迎麵而來的人撞個滿懷。

顧衍看著她,臉上不辨喜怒。

倒是他身旁的人,熟麵孔啊。

這標誌性的外形,三年沒見也真是一點都沒變,和自己一般兒高的身量,和身高一般兒寬的體魄,圓潤得那麼剛剛好。

老倪一見到死而複生的夫人,眼睛亮了又亮,一骨碌便往前去朝辛越作了個揖,驚喜道:“老倪見過夫人。”

辛越尷尬地立在原地,“我不是……”

話還未說完,老倪便被顧衍揮退了,邊走邊還不由感慨,夫人居然真讓侯爺找到了,沒親眼看到,他還真是不敢信。

這幾年侯爺真是不當人啊……呸呸不能這麼在背後想侯爺,作為屬下,也就是忙了點,訓身手時狠了點,看侯爺的冷臉看多了點。

唉,想著又重重一歎,為三年前的陰差陽錯,為夫人三年的生死不明,為侯爺三年的苦苦找尋。

走著眼前掠過一角黑色衣袍,老倪眼疾手快一提,將掠過的長亭拎了回來,嘖嘖道:“你小子,在信裡說什麼侯爺三日未曾入眠,我急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八百裡加急的暗件啊,你知道我跑死了幾匹馬才趕過來?”

長亭摸摸頭,憨笑:“倪大,我這也沒法子,侯爺三日不眠不休的,一應安排全撂下了,還得您來主事更穩妥些,侯爺麼,還是先哄哄夫人要緊。”

老倪讚許地點頭:“還算有眼力,這會不得去打擾侯爺與夫人,來來我與你說……”

老倪拎著長亭越走越遠。

老倪走了,辛越自是麻利地轉了身往回走,一眼也不想多看他。

徒留顧衍怔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無聲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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