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2 / 2)

承平年少 青城山黛瑪 5331 字 10個月前

寶珠覺得可惜,不是為了口腹之欲,而是她分明記得,當年鳳儀宮小廚房有一道炸鵪鶉做得極好。

圍獵的地方並不是固定不變的,九月二十九日,皇帝駐蹕在紅鬆最北的一處圍場,其西南十餘裡即湯泉行宮。

當夜皇帝賜白賢妃同往湯泉浴,不想次日返回幄帳後,皇帝便發起低熱來,隨行禦醫開了藥,服下後亦不見好轉。

太子最先知曉此事,懇請皇帝如常與各首領汗王會麵,就此作彆,待各部離開紅鬆圍場後,再速回宮中診治。

皇帝立即聽從了他的建議。所幸此時秋獮本已將畢,眾汗王或是不曾起疑,或是為大徵兵馬所威懾,無一異議。

而後還蹕途中,皇帝病勢依舊不見起色,不得不由太子代閱奏章;禦醫再四斟酌藥方,終日如芒在背。

聖躬違和,車馬不敢延擱,同樣不敢疾行,皇帝日益不耐,肝火愈盛。這一日,禦醫方才請過脈,太子正扶父皇躺下,皇帝突然暴怒,手握成拳,捶著床板喝問:“皇後何在!”

皇後一言不發,寶珠無奈,隻得匆匆從外間進來,跪下來稟道:“皇後娘娘正為皇爺嘗藥。”

皇帝睜大了眼,分明不信,竟掙紮著要從床上起來,親自去查證。太子與寶珠連忙竭力勸阻,終於,皇後捧著藥,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

她不說話,也不行禮,端著熱氣氤氳的藥碗,就站在皇帝跟前,兩個人互不相讓地對峙著。

那藥碗是薄胎瓷,一旁侍立的宮人害怕燙著皇後,踟躕著想上前來接手。

寶珠不動聲色地攔住了她。這麼僵下去也確不是辦法,她想了想,取了一塊手帕,硬著頭皮欲替皇帝遮在襟前。

太子代她做了,又喚皇後:“母後,交給…”

皇帝執拗得很,硬聲道:“讓她來。”因為氣息不足,說完又咳嗽起來。

皇後無可無不可的模樣,穩穩當當地在床前杌子上坐了,又想起什麼,吩咐寶珠把碗中的瓷勺換成銀的來。

皇帝愈加瞪視她,卻到底一勺一勺地喝了她喂來的藥汁。

所謂病去如抽絲,禦醫提心吊膽開出的幾副藥,如今總算慢慢起效了。

皇帝隻要皇後一個人侍疾,大小事一概不準假手他人,連太子都被攆出來了,寶珠更不會杵在跟前。

龍體漸安,大臣也好,宮人也好,都悄悄鬆了一口氣。寶珠守在王帳外頭,夜風帶著露氣,稍稍有些冷,她活動了一下身子,但並不覺得難捱。

露似真珠月似弓。她抬頭望著天幕,時辰不早了,天色卻不是純黑的,依舊泛著深藍。遙遙的,有一兩聲醇厚的音色,不悠揚,但莫名動人。她覺得心裡很寧靜,信步走著,向那聲音走了過去。

躍動的火堆前,明明晦晦地能瞧見一個人的身影,是太子。他回過頭,手裡拿著個寶珠不認識的樂器。

“葛梭王子輸給我的。”他對寶珠笑著招招手,寶珠走上前去,聽他介紹這東西:“叫鹿哨,圍獵的時候吹起來可以誘捕鹿群。他這個比實際用的小得多,裝飾罷了。”又“嗤”了一聲:“不知道能不能號令葛梭將士。”

寶珠在他旁邊坐下,聽了這話不禁笑起來。太子道:“我特意走遠了來吹著試試,還是傳到父皇母後那邊了嗎?”

寶珠搖搖頭:“要留神才能依稀辨出來。皇爺和娘娘不會注意的。”說完,嘴邊的梨渦藏不住地再度浮現。

“笑什麼?”太子問:“這聲音很難聽?”

“不是的。”寶珠隻好道:“我在想,若是皇爺和娘娘早些和好,在圍場時我就能自在逛逛了。”

她不知道,她很久沒有在太子麵前說這樣的任性話了,很久沒有這樣卸下防備了。太子看著她的眼睛,才明白當她真正看著自己的時候,目光明亮得他可能一輩子忘不了——無關篝火。

他低下頭,去輕吻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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