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機的高度對她不值一提,自然體會不到所謂的驚險刺激。
可這種感覺很好,極高之處開闊的視野與呼嘯而過的風洗滌胸口的濁氣,在這兒你隻用大笑、尖叫,做一切快樂的事。
遊樂園唯一的意義就是快樂。
快樂到仿佛她和太宰治隻是芸芸眾生的一員,黑暗與血腥、對立與欺騙從未存在。
“海盜船排隊的人比大擺錘少。”山吹律理借著高處的視野掃了一眼,“等會兒先去排海盜船的隊吧。”
跳樓機緩緩落地,遊客們抖著腿互相攙扶著走下來,太宰治沒事人一樣走在前麵,山吹律理一邊走一邊梳理被風吹亂的長發。
“咦?”太宰治扒拉置物簍,把竹簍整個抽出來向下倒了倒,恨不得鑽進去找,“我的貓耳不見了一個。”
“可能滾到某個縫隙裡了。”竹簍是鏤空的,格網間縫隙極大,類似頭繩的小物件掉過不少,不止太宰治一個人在抱怨。
太宰治不高興地撇撇嘴,直到山吹律理又給他買了一副才可可愛愛沒有腦袋地衝入海盜船隊伍。
海盜船排隊的人也不少。
“你聽說了嗎?雲霄飛車那邊死人了。”
排在他們前麵的兩個女生小聲八卦:“整個項目緊急停止,車上的人被扣押,排隊的人得做筆錄才能走。”
“聽說了聽說了,凶手好倒黴哦。”另一個女生笑嘻嘻地說,“居然和高中生名偵探工藤新一坐在同一趟車上。”
“就說啊,估計案子很快會破解吧。”前一個女生略同情地說,“我聽說工藤新一是和青梅竹馬一起來遊樂園約會的,這下約會不是完全泡湯了嗎?真慘。”
是很慘,毛利蘭幾乎沒有體驗過不中途死人的約會。
“約會死人,這不是挺正常的嗎?”
山吹律理小聲對太宰治說:“你想想看,假如約到上午十點見麵,但我實際七點起床,中間三個小時全部用在等待上也太浪費了吧?”
“趁這個時間接一單豈不正好?剛剛好可以和今天的花銷抵消。”
“在博多大家都是這麼乾的,約會工作兩不耽誤,可好了。”
“嗯……律理醬說的也有道理。”太宰治雙手插兜,“但是呢,如果是我,即使有時間工作也不會這麼做。”
“等待本身也是約會的一環。”他彎了彎唇。
“從七點開始期待見麵,直到見麵前三個小時心情始終是甜蜜的。這份甜蜜在見到你後進一步發酵,一點點填滿我的心靈,直到我與你分離。”
“在分開的時間裡我將靠甘甜續命,直到下一次見麵的七點鐘。”
太宰治輕輕笑起來,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
他的口唇沾滿蜜糖,舌尖淨是甜美的滋味,呼吸間盈滿曼陀羅濃鬱的香氣。
誘你走進陷阱,誘你躺上蛛網,誘你將毒蛇當作絲巾纏繞頸上。
山吹律理舔了舔下牙槽,仿佛嘗到滿嘴腥甜。
腐爛生蛆的金蘋果。
血淋淋的烏鴉心臟。
太宰治的甜言蜜語。
“事實是,你七點根本起不來。”
山吹律理隨便找了個漏洞移開話題,“說的那麼好聽,今天的約會不也是因為工作?”
她突然想起來:“琴酒和伏特加豈不是嫌疑人?會被請進局子喝茶嗎?”
“大概不會,自稱福爾摩斯的偵探破案效率沒那麼低。”太宰治聳聳肩,“和我們的會談應該不耽誤,但他們還有一場與彆人的交易,會不會遲到就不一定了。”
遲到的那一方負全責,他正好可以把感興趣的項目全玩一遍。
然而,太宰治萬萬沒有想到,過失方竟然是他自己。
坐過海盜船又玩了大擺錘,神情興奮但肚子餓餓的太宰治和山吹律理一人牽著遊樂園園區示意圖的一角,頭碰頭尋覓餐廳的位置。
“水族館主題餐廳?”山吹律理指了指海豚的圖標,“有水上表演可以看。”
太宰治嗯嗯點頭:“好,我們……”
“——你好,請問你是這個發卡的主人嗎?”
陌生的男聲強勢插入對話。
浩浩蕩蕩一群人擋住他們的去路,領頭的目暮警官拿出警官證證明自己的身份。
與此同時,便衣民警呈圍攏姿勢將周圍團團圍住。
山吹律理和太宰治對己方被困住的狀態視若無睹。
冷淡的少女折好地圖收進口袋,懶散的少年眼底流露出一點兒不愉快和無趣,一點也沒有正常人被警方包圍時的惶恐不安。
“這可真是有意思。”
太宰治饒有興致地打量工藤新一。
高中生偵探手裡拎著一隻透明的證物袋。
證物袋中安靜地躺著一枚被鮮血染紅的貓耳頭飾,雪白絨毛黏連赤血。
正是太宰治不見的那一隻。